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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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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的几个姨娘一向都是老实本分的,刘氏对她们说不上多友善,但看在整个府邸女眷的名声上,她是不会做太过刻薄的事情。
可这个夏氏就不一样了,府里统共三房姨娘,独她最为得宠。这位姨娘生的花容月貌,虽是村野粗鄙出身,却生了一副七巧玲珑心,惯会哄男人高兴。且她入府并不是刘氏抬举,而是齐老爷直接带回来的。
自己喜欢的和旁人塞过来的,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这都是男人的通病。
刘氏心里膈应,但木已成舟,也不好多说什么。
谁知这个夏氏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有当家人撑腰,明里暗里压着其他姨娘一头,在她面前又伏低做小,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屡次挑唆她与官人的关系,刘氏素来说一不二,惩戒过几次。自此刘氏便与齐老爷生了嫌隙。
“夫人,”一个专管递信传话的婆子走到主母跟前,请安纳福,道:“老爷回了,正往正房这里来。”
夏氏母女这么多年作威作福,光凭一副镯子,还是轻易动不了她的,况且如今她疯疯癫癫,再不济与齐老爷也有十多年的情分,齐老爷不会对她弃之不顾。
刘氏垂眸微思,便有了主意。
“今日回来得这样早,”刘氏身为正房,一向威严大于讨好,对着自己的官人也是秉持为妻之道,言语间淡淡地疏离:“天气热,喝点绿豆汤解解暑吧。”
齐老爷应了一身,在正厅左上主位坐下。
落座时,他余光瞥到红木茶几上的镯子,略有诧异,只记得刘氏并不是这样爱显摆卖弄的人,首饰也多古朴,而这对镯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他蹙了蹙眉,不免往坏处想去:“近来官家对贪污一事查的严,不管什么人送来的,你只退回去才好。”
刘氏挑眉,看着自家官人草木皆兵的模样,冷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官人不知道吗,怎么但凡我手里有点好的,就得是偷的抢的,又或者是受贿的不成么。”
齐老爷知道刘氏的脾气,她心知妻子不易,当初齐欢悔婚,她受了多少闲言碎语,自是内心愧疚,因说:“我不过多嘱咐一句,不是便不是罢,你何必这样不依不饶的。”
“怎么老爷不问我这镯子从何而来?”
他一怔,怎么,还有什么来历么,因说:“那是从何而来。”
“这得问你那好女儿了,”刘氏说:“想是嫁去京城,这些年便长了见识,这几百两银子的东西说赏就赏了,还好我派过去的那两个婆子是个懂事的,交到我手里了。”
她端起茶浅浅喝了一口:“旁的我也不多说,只当她当了农氏的夫人挥金如土也好,纸醉金迷也罢,只一件我却不能忍的,好歹她姓也齐,算是我齐家出去的女儿,如今在自己院子里被一群刁奴骑在头上,千娇百媚地养着,还敢对主子呼来喝去的,官人,这不大妥吧。”
他一听,皱起眉头:“她带来的这几个女使,这般犯上作乱。”
“两个嬷嬷亲眼瞧见的,官人若是不信,平日里去三姑娘院子转转,自然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了。”
刘氏见齐老爷能听进去,知道是成了,就说:“这镯子,官人替妾身还了吧,她嫁去汴京两年,身为正房主母,养的底下奴仆这般刁钻爱财主仆不分,害的可是她自己。”
“说的是,”齐老爷点了点头,让人将镯子收起来,预备得空了后去看看她。
“对了,姚夫人保媒的那个沈贡生,你可答应了?”
说起儿女亲事,倒勾起齐夫人为难的地方了,这位沈公子她派人去打听过,据说家徒四壁,早年还因家中贫寒将女儿送进宫里去了,因有她接济,沈贡生才有一丝余力继续读书。
这样的家门,想要攀高门,那还有些自不量力的。
即便四姑娘是庶出,那也是齐府的四姑娘,金尊玉贵养大的正经主子小姐,配个富户做嫡妻都绰绰有余。
“官人也忒小看我了,”刘氏瞄了他一眼:“她虽不是我亲生的,毕竟跟含儿一块儿长大,我能委屈了她?我只跟那人说了,四丫头的姨娘身子不好,一时离不了,暂时还留在身边的。”
齐老爷也是这般想得,便说:“很妥,虽说是中了贡生,可我看他那几篇文章不像是有抱负的,这样的庸才却投到太师门下,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官人既这样说,那妾身心里有数了。不过,还是要仔细询问了去,”刘氏蹙眉担忧说:“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且不说他现今如何,若是有朝一日他得了势再来寻是非,咱们岂非连个对策也没有。”
“夫人思虑得是,”汴京他们没有在官场的亲戚,能和齐老爷说得上话的同窗如今也外放着,要打听内庭的宫女更是难上加难,夫妻两自然而然想到了余宁,这位与他们也算沾亲带故,父亲是追封的郡王,母亲又是宗室,早年还在宫里行走,要想打听个人,还是容易的:“那便只能再去叨扰一下余家侄女了。”
刘氏点头称是,便说让人准备着。
“好在云儿含儿几个都是省心的,断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老了还叫我气节不保,以为咱们府上俱是卖女求荣贪财魅上之辈。”
刘氏知道他说得是谁,心下只觉得厌烦。
嫡母做到她这份上,也算对得起齐氏的列祖列宗,偏有人不识好歹想攀高枝,她又能如何。
去别人家做媳妇,谁不是希望夫妻恩爱,妯娌和睦,婆婆宽容呢,门不当户不对一味的好高骛远,往那高门贵府里挤,为了争权夺势和后宅女子争风吃醋,非要弄得一身伤,才明白其中的不易。
便如余家侄女那般出色的世族之女,上无公婆侍奉,旁无妯娌相处,下无庶子庶女,老天爷还不是送她一个金阳公主,风言风语,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可见人生在世,当真无常。
哎,刘氏叹了口气,想着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便沉默了。
“哦,还有一事,”齐老爷喝了口茶,皱眉说:“过几日,朝廷赈灾的粮食马上就要到楚州了,知州大人命楚州各府做好迎驾的准备。我恐怕小半月要宿在衙门里的,等东宫贵人来了,少不得也要侍奉应酬,家里就劳你多费心了。”
刘氏点点头,说:“晓得,家里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齐老爷这才起身回正房去更衣沐浴。
三伏天的楚州,潮热难耐,有时坐着不动也是一身的汗。偏这样热的天,夏氏还躲在棉被里不肯出来。
齐老爷来看他时,她还瑟瑟发抖。夏氏见当家人来看她,忙哭着扑进他怀里,一时哭诉起来:“老爷,妾有罪啊,妾没管教好女儿……”
而齐老爷显然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安抚说:“好了好了,再不济,她也是我女儿,如何能不管她的。”
“老爷,”夏氏忙擦了擦眼泪,跪坐起来,双眼放光,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真的吗,老爷真的不会舍弃了她么。”
“这说得什么话,我是她父亲,自然不会弃她不顾。”
一时夏氏更是感动地抱紧齐老爷,一双雾气迷蒙的美眸含着泪水,嘤嘤哭泣,风韵犹存,惹人怜爱。
妾就是妾,勾引男人的手段自是手到擒来。
齐老爷不免与她温存一番,过后便亲自往齐欢院子里去了。
先前刘氏与他说了,齐欢院子里带回来的仆从有些拿大,并不听话,他还不信,如今到了门口,竟一个守着门的婆子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继续往里头走去。
廊下倒是站着两个女使,只不过他经过时也不请安纳福,终于让他发怒了。这是谁家的规矩,这般不成体统,这是他的府邸,他家的院子,没的让这些下人这样猖狂的道理。
“站住!”齐老爷怒道:“农家的规矩竟是这样的,见到一家之主这般没规矩,莫不是觉得我们位卑言轻,比不上你这们这些高门家奴么!”
两个女使一怔,回过头来,见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略带轻蔑地相视一笑,却依然没有行礼,只轻飘飘地走了。
齐老爷大怒,叫人了人来,一时要罚这些女使。他想着那些女使们听到风声害怕,保不齐会偷偷躲起来,于是又命人搜院子。
这一搜,可了不得。
这院子里竟然住着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她带着面纱,双腿似有残疾,目露凶光,安静坐在轮椅之中。
齐欢听到风声时,心下大惊,但已然晚了一步。
只见家里的婆子竟将那些内使都绑了起来,圈在院子的空地上,连敏儿和秀儿也在其中。
“大胆!”敏儿被一个婆子反扣住双手,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齐老爷:“你竟敢以下犯上,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我齐家向来家教森严,严守三纲五常、君臣之礼,为官者清廉,何来欺君一说,你既是农氏家奴,却这等枉顾伦常,还大言不惭,欺辱主母,是何道理!”
“你!”敏儿瞪了一眼齐欢:“农夫人,今日之事,绝不善罢甘休。”
齐欢一抖,求助般看向父亲:“父亲,算了吧……”
齐老爷更是生气了,她从前多骄傲的一个女儿,嫁入夫家被折磨得没了脾气,竟然连几个奴婢都敢威胁她了,心中更是饶不了她。
“来人,打!”齐老爷怒道:“打死了,我亲自向亲家请罪!”
“爹!”齐欢扑通一下跪在父亲跟前,眼泪汪汪:“女儿无能,这等小事还是不劳烦父亲了,女儿亲自管教吧。”
他见齐老爷不为所动,更加着急了:“女儿还要在农家做人的,他们都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不能随意打骂。”
“那就打死了事,这等恶奴,权当是替亲家清理门户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赵如玉坐在廊下,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心知再不言明,她手里的几个丫头真要被当做官奴打死了,因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赵如玉从腰间扔了一块印鉴给齐老爷:“还不速速把人放了。”
齐老爷从仆从手里接过这枚印鉴,上面用的阳刻,但御封金阳公主赵如玉印这几个字倒也十分清晰。
印鉴使用玛瑙刻的,色泽圆润浑厚,不像是次品,官造的恐怕没有这般精致,他一时有些疑惑,不清楚他们究竟说的是不是真的。
金阳公主不好好的待在内庭,跑来楚州做什么。
齐老爷半信半疑,若说凭证,最好的当然是皇上亲笔的册封诰书,上面的玉玺可做不了假。
两方僵持着,仆从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