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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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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窦离罚了关氏,钱氏就写了信交给贴身女史送往东宫。
赵元顷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粗略扫了一眼,便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燃尽了。信中隐隐暗含溢于言表的欣喜,看得他眉头一皱。
到底是宫婢出身,见识也不过内宅的一方天地,成日无非是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须知这个时候,温太师早已靠向了东宫,窦离的后院本该拧成一股。虽说这个关氏也无甚要紧,可明面上毕竟算太师府的人,这般打击温府的暗线,反倒招致人心不稳。
关氏虽说只是小吏的庶女,身份却比钱氏高一些,是过了文书的良妾。他日若是真要从后院下手,关氏显然更致命。钱氏这番算计,关氏若是想复宠,更是难上加难,这条线暂时也没用了。
赵元顷有些许可惜,不过也没伤感多少。其实他本也不属意将钱氏送过去,从前他对自己的亲妹妹金阳公主还是颇有自信的。若是窦离成了驸马,自然朝堂之上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他就会像他的姑父申国长公主的驸马梁奎一样,做个闲散富贵的仕子。
可惜,还是棋差一招。金阳公主没能除掉窦离的未婚妻余氏,且窦离还顺利与余宁成婚,这一番谋划算是无功而返。
所以,他又挑中了昭武都尉的庶女周氏,暗中安排她偷偷见了窦离一眼。周氏女心机深沉,却也难掩痴迷之态。她长于大家族后宅,耳濡目染,自然是颇有手段,一则用舆论逼迫余宁,二则向东宫表忠心,三则借宫中“迷路”一直偶遇窦离,佯装喝醉倒在他身上自毁名节,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嫁入窦府。
只是后来发觉,这个周氏不是个听话的。仗着些许小聪明就自以为是,妄想过河拆桥,需知她放出去那些风声,早就让金阳公主嫉恨上了。收拾余宁或许费力,收拾一个小小的昭武都尉府的庶女,那还不不容易。
于是他一面安排钱氏入府,一面默许金阳公主敲打周氏。论心狠,他那胞妹可算得上狠毒,死个把人从未放在心上。
终于,在钱氏入府一年后,周氏被料理干净。而钱氏是暗卫训练出来的女子,暗卫培养细作多是选那些样貌平平的女子,这样无论是放在何处都不易引人注意。赵元顷自然是不太满意,几番挑选,唯独钱氏尚算得上清秀,故而送去了窦府。
有周氏的前车之鉴,就算窦离再迷人,钱氏也只会关心自己的小命,万不敢背叛太子的。
用的人不趁手,他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因对送信的人说:“告诉钱氏,后宅争风吃醋的事情少掺和!”
钱氏收到主子的回信,竟是一愣,她原以为打击了太师的眼线会让主子高兴,没想到,却挨了训。一时诚惶诚恐,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姨娘,”小云蹲在地上给她捏腿,似是思虑良久,说道:“方才去寺庙接头的人并不是以前的那个人。”
钱氏一僵,警惕道:“是被发现了吗。”
“姨娘放心,那人也是太子身边的,奴婢见过。”小云又说:“是太子身边得力的小黄门,他说有一句话要带给姨娘。”
“他说了什么。”
“他说,三国志曾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姨娘是聪明人,自当品味得到其中奥妙。”小云心中疑虑几番,似是想通了什么,因说:“那小黄门与我有些交情,必然不会欺骗咱们。恐怕,主子和太师已经缔结了盟约。”
难怪,今日忽然传了这么一个口信,钱氏看了看小云,深感同意:“如此才符合常理。”
事先她没收到消息,算计了钱氏,必然会惹太师不快,毕竟东宫飘摇难免动摇人心,可细想来既然主子没有怪罪,那定然不是一件要紧事。
如今关氏是要失宠一阵子,若是她占了鳌头,那日后……
“姨娘,而今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得想法子挽回。”小云说。
“那也不急,关氏这般沉不住气,只怕太师也生出别的想法了,不然,岂会只是一句教训就能了结的。”她摇了摇绢扇,只有有用的人才会有生路,做棋子也是一样,主子若是成就大业,那她不也能出人头地么。
不知道到时候封妃有没有她的份,这么想着,她就露出笑意来。
“还有一事,”小云见她忽而心情变好,虽觉得奇怪但没有说出口,又说:“金阳公主身边的敏儿今日来吩咐,要姨娘去探出余夫人归期。”
这个金阳公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东宫对金阳公主避之不及,恨不能划清界限。主子已经不许金阳公主再动暗卫,可公主又怎么会真的听话,几次三番,底下人也还是对她阳奉阴违起来。
“未果。”钱氏也试过,可惜窦离借着公事,要不就宿在衙门,要不就是深夜归来宿在主楼,这两个月来根本就不理会她们。关氏和她使尽浑身解数,就没能近他的身,可想而知这段时日他有多么警惕。
小云也点头:“这一回公主失了主子的信任,恐怕也难翻身了,咱们不必畏惧她。而今姨娘可比那公主有用多了。”
的确如此,赵元顷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到底没有做绝,因为眼下他的谋士要帮他促成一件大事,若果真成事,定可以助自己挽回信任。
今年春季大旱,夏季连日大雨不停,长江水位高涨,好几条水域都决堤,淹没农田,死伤无数,如今好几路官员上告,请求朝廷拨粮赈灾。
“成霄,孤去赈灾真的能挽回圣心吗。”赈灾可不是个好差事,历来危险四起,逢大灾便会生流民,流民难免形成绿林打劫官舍富户,且粮食下放到各地,途径之处层层盘剥,到灾民手里也只剩个零头。但凡没有一腔视死如归的精神,是轻易不敢揽这个活计的。
苏遣只笑笑:“殿下不必担忧,古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下臣定然会保殿下无虞。”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这都是他这几日在吏部研习认真安排的。
赵元顷这两日过得还算顺遂,都是因为苏遣为他献计。他去了太庙在德敬皇后跟前跪了三天,膝盖差点碎了,果然父皇态度缓和不少。
他拿着名单看了几遍,脸色一凛,说:“昭武都尉周问之就是个地痞,文不成武不就,至今连个功名都没有,孤用他作何。还有这个齐樊,此人我从未听说过。”其他人员他倒是眼熟,都是庸庸碌碌之辈,没什么好看的。
苏遣安排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陪同赈灾,便是借此为太子正名。因为他深知官家屡次训斥太子都是因为他御下无能,的确东宫之下能臣颇多,只不过臣子太优秀,而上峰无能,则容易被臣子挟制。这是官家绝不想看到的。
他其实与太子有些相似,因出身难免自卑,眼下,他能摸准太子的心思,首先要做的就是树立自信。
“殿下,星辰如何与明月争辉,武将渴望建功立业,文臣更是期待流芳百世,赈灾可算得上是一件政绩。可臣子太过出挑,不就显得殿下黯淡了,殿下该成天地之气,方才能让官家放心托付天下。”
赵元顷一想,觉得有理,可赈灾路途遥远,难保不生出旁枝错节,到时候他领了一群人,若是出了点闪失,他如何能独善其身。
苏遣猜到他的担忧,因说:“殿下过滤了,押运赈灾粮自然有官家指派。文官,能力强与不强又有什么区别。划定的数量早已定下,只入库便是。”
“也是,眼下若是想要重新被父皇器重,总要付出些代价,那便依成霄所言,明日我便向父皇请旨。”
苏遣满意一笑,便说“殿下圣明。”
窦离第二日下朝便有些在意赈灾一事,旁人或许觉察不到,但他却有些敏感,今日官家对东宫的态度的确缓和许多。
且东宫行事,居然张弛有度起来,实在不想他一贯的作风。莫不是,有人在指点。
明书敲了敲门,听见窦离说话便推门而入。他几步上前,将书信放置在窦离跟前:“大人,淮阳来信了。”
“嗯,”他收回思绪,看着上面熟悉的自己,抽出信件细看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夫人说什么了。”明书见他脸色阴沉,心中不由担心。
“余宁说,淮安也受灾了,流民已聚集在护城河外。”他放下信件,微微沉吟:“此次水灾恐牵扯甚广。”
“那该如何,不如卑职去接了夫人和衙内回来吧。”
余宁信中有提起过父亲的旧部,虽说人少,却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让他千万别插手淮阳之事。
既然夫人直白地说了,他也不好再布置人手,有成山在,护着余宁姐弟俩应该不成问题。
“大人,夫人是想做什么。”
大灾生乱本就常见,佳王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时机,一旦乱了,有些隐在暗处的人大约会伺机而动。
窦离手里缓缓折着信纸,收进袖口,吩咐说:“后日便是金阳公主生辰,你让王嬷嬷准备一份厚礼,以余宁的名义送去含英殿,顺便让嬷嬷透点口风,大致就是我预备下月接余宁回府的消息。”
明书听了一愣,他听不明白。
窦离看着他浅笑:“引蛇出洞,还不快去。”
明书忙不迭地出了门,去找王嬷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