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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0 章 ...

  •   该有五年不见了吧,余宁手里捧着一盏茶,低头坐在远处。河岸边锣鼓喧天,村民兴致高涨,为各自的队伍摇旗呐喊。
      乡野之地民风淳朴,男人挥汗如雨,女人则在不远处生火做饭,看客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到节日自是一派普通同庆的热闹景象,所谓礼教也形同虚设,男女也不需大防。
      为首的一队人被村民欢呼簇拥着去领赏,领赏的人抛洒着果子和铜钱,没人注意这边的一男一女。
      树荫很凉快,只有清风拂面。
      即便只是安静地坐着,余宁也觉得如今的苏遣与从前不同了,许是在世俗中历练久了,一颗意气风发的心也变得波澜不惊。
      “这些年还好吗”苏遣眼睛看向别处,才问出口就后悔,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询问她过得舒心与否呢,最先退却的那个不是自己吗。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韶华时光不复,她已从少女长为人妇,短到记忆深处未曾忘却的情怀,只是一眼就被勾出来。少年时不懂情爱,待懂了,他又走了,从此萧郎是路人。
      余宁一直以为,窦离的初心不在她身上,就如自己的初心也随风而逝一般。从前窦离冷淡疏离,她反倒获得救赎。也许是愧疚,她对周氏一直宽宥,似乎如此她能稍稍纾解心中的烦闷。
      过得好不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今这般情景,道一句好是那么不堪。
      “公子呢,这些年好不好?”她仅仅是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就反问他。余宁与苏遣不同,她能将事情埋得深沉,这些隐忍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在京中如履薄冰中参悟出来的。
      苏遣终于回过头看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如今的余宁眉宇间多了女子的妩媚,只是这份妩媚不属于他,属于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望尘莫及的男子。今日的她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身上的光华,云鬓乌发,肤如凝脂,不必什么珠翠,只需一朵绛桃,便能戴出满城春意来。
      世间美女各有千秋,余宁之美落入世间凡夫俗子眼里,看到的只是皮囊,而落入苏遣眼里是一曲平沙落雁,抚得人心头荡气回肠。
      “好,我已娶妻,有一双儿女。”
      余宁一怔,脸色微白,她也抬头看着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也是人之常情。她曾想过再与苏遣相见时,是否是垂垂老矣身边有子孙相伴,可当他亲口说出事实来,只觉得心被什么捏住,有一瞬间的窒息,随即似有利刃划破,耳边听到了心底淌血的声音。
      她没有注意自己嘴唇颤动,曾以为自己埋下的是一粒苦果,时间久了就会溃烂化为黄土,可是如今才知道,原来那时埋下的是一粒草籽,一旦生根便会杂草丛生,生出乱麻。
      她生硬地一笑,余下的话好似顺其自然:“那便恭喜了,觅得良人归,儿女双全。”
      苏遣看着她,他有私心,他想看看她如今心里还有没有自己,哪怕她已嫁作他人妇。可余宁那一瞬间微动的神色几乎让他以为是幻想,可他却无端高兴,升起得意,哪怕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
      余宁看着他盯着自己,无端生出一股厌恶,起身说:“出来久了,告辞。”
      她红着眼眶往河岸靠去,玲珑迎面扑过来,抬起头笑着说:“我找了你半天,还以为你回去了。”玲珑见她脸上挂着泪痕,心中急道:“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余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来,手指拭过眼角,才发现手指上湿漉漉沾了一片。可看着这泪水她却笑了,她从没这样厌恶自己过,弱不禁风的样子,与世无争的恬静,不过是贪求安宁,不过是为自己逃避寻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没事,”余宁扬起笑意,迎着春风,牵着小女孩的手说:“玲珑,我们回家吧。”
      玲珑今日玩得很高兴,很早就睡下了,叶大娘和余宁坐在榻边,就着烛火做些女红。余宁来了有小半月,这些日子只是粗茶淡饭,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今日见到了苏遣,才明白终究意难平,不过,她也明白,那个被她关在14岁年华里的执念可以放走了,那是她唯有的心结。
      “大娘,近来村子里可有什么生面孔来寻人吗?”
      叶大娘想了想,她白日去地里劳作并没有看见陌生人,因说:“倒是没听人提起过,这几日都是来催租子的,若是有人来询问,我替你留意着。”
      “谢谢大娘了。”
      “姑娘是想家了吧。”叶大娘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可是有挂念之人。”
      余宁垂眸笑道,眼中生出柔情来,说:“离家久了,才觉相思苦。”
      “看来姑娘是有意中人了。”叶大娘看得出她眉眼间的愁绪,她心里一直隐隐觉得,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没有心上人,如今看着她,感叹道那该是一位怎样的青年才俊。
      烛火下,余宁取出那枚耳坠子,她本来还想做个念想的。可如今,怕是也得舍了,毕竟钱财是身外之物。
      “看你绣的帕子多好看。”叶大娘毕竟出身农户,也不懂世家大族女子的女红技巧,她只知道,余宁手里绣着的桃花十分好看。她家也没有那些金丝银线,几缕棉线,却能将桃花绣的栩栩如生。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上……”余宁抚摸着那几块棉布,喃喃道。
      “这都看不上,那他的眼睛必然是瞎的。”叶大娘笑着说,继续纳鞋底。
      余宁笑着抬起头:“说得也是。”
      到了五月十五这一日,余宁和叶家母女起了大早,乘着渡船往集市而去。叶家本就贫困,靠着两亩薄田养活一双儿女,还得交朝廷的课卷杂税。即便如此,叶家娘子还是拼尽一切贡儿子读书。
      玲珑占了一个好位置,将母亲做好的鞋底和余宁绣的帕子放在铺好的粗布上。乡间粗野,绣品大多粗糙,余宁绣的帕子足以让人驻足。
      最高兴的当属玲珑,因为帕子美,连叶家娘子的鞋底也早早卖光了。玲珑数着手里的铜钱直说要去京城找兄长去。
      集市上有当铺,余宁一路走一路问,见到一家门面装修干净的铺子,便走了进去。
      “姐姐,你日日夜里看这枚坠子,既然这样重要,不要当了吧。咱们回去多绣几块帕子卖钱不就行了。”
      余宁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是要去京城寻你哥哥,路上的盘缠只有几枚铜钱如何够呢,况且用邮驿送信也要不少银子,如今官府又要收租子,姐姐不能总靠着你们母女接济吧。”
      “可是……”
      “好啦,没有可是了,”余宁替她拢了拢鬓发,笑着说:“姐姐心里有数。”
      那掌柜坐在高处,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不由多看几眼,听到小女孩的咳嗽声,才回过神来爱答不理地说:“是要当物还是置办啊?”
      “劳驾。”余宁将坠子递到柜台上,说:“我要当物。”
      掌柜一听是当物,脸上挂出不屑的神色,将耳坠捏在手里看了几遍:“五两。”
      “五两!?”玲珑不愿意了,她虽是个小姑娘,心里却对这些当铺掌柜巧取豪夺的行径了然于心,说:“这样漂亮精巧的坠子才值五两,里面还有玉呢。”
      那掌柜不愿和这些穷人多费口舌:“就五两,不愿意就请便。”
      余宁捏紧了坠子,心中百感交集,眼下还是要解燃眉之急,当铺本就是压价高卖,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来这里自讨没趣呢。
      她将玲珑拉到身后,无奈一笑:“五两就五两,劳烦掌柜立契。”
      那掌柜本就只是压个低价,他做惯了这样的买卖,这个耳坠是世间难得的精致首饰,即便只有一个,上面的金银器物也值十几两银子。他心里满意,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爱答不理地样子,拿了契文,按了手印。
      玲珑看着那一包碎银,看到余宁似有不舍的样子,只默默跟在后面。
      “苏先生!”不多时,玲珑忽然大声喊道,一路欢快地朝他奔去。
      余宁想起玲珑从前跟他提起过,附近出过的进士,成了一个教书先生。她转头看去,见苏遣怀里抱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小童,停在原地。
      玲珑说了几句话,就见苏遣朝她看来。
      她微笑颔首,只见苏遣身后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一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挽着他的胳膊朝另外一处走去。
      韶华易逝,东风不负,子非良人,齐大非偶。
      余宁握着手里的碎银,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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