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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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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渐炎热,家仆在屋内放上了冰块,一时扫去一室浮热,只觉得清凉舒爽。
窦离端详着手里的耳坠,睹物思人。
已经快一个月了,依旧毫无音讯,沿河而下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找了画师描摹了十几幅图样,让探视司暗中去各个当铺查访。余宁落水时身无分文,身上唯一好辨认的就只有那一只坠子。
“大人!有消息了!”明书猛地推门而入,脸上满是喜色。
窦离一怔,一双眼睛忽而亮起了希望,声音有一丝抖动,他捏紧了手里的坠子说:“如何?”
“人定是在商丘,探视司的兄弟在一间集市当铺找到了这枚坠子,那掌柜说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来典当的,属下猜想定是夫人了。”
“好。”他轻咳一声,思索一下又说:“你去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商丘。”
明书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只说:“公子不如好生休养,卑职定将夫人安全护送回来。”
他将坠子收在锦盒中,站起来往屋外走去,说:“若非我大意,她又何必遭此劫难,终究是我的过错。”
六月酷暑,河边的樟树上传来知了的叫声。余宁抱着木盆趁人少的时候来河边洗衣裳。她倒是不介意与村妇一起浆洗,可架不住他们东问西问,有时候一上午,她也洗不了几件衣裳。
河边有树荫,余宁看着这天然的凉伞,抬起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她想起前几日官差来收租子时,叶大娘无奈的神色。朝廷要打仗,只得加重赋税,本就困顿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余宁不忍心看着玲珑被抓走,争执间,将身上仅有的钱都给了官差,这才作罢。
“想不到你还挺能屈能伸的嘛。”
她将衣服泡在水里,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寻声看去,见一女子斜躺在树枝上,正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她,笑起来嘴角边有个酒窝。
那姑娘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她穿着利落的女武士服,腰间竖着皮甲,附近的树枝上挂着一把秀气的剑。虽有纯洁可爱,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英气,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大约就是指她这样的了。
余宁仰头看着她,见屡屡阳光穿过茂密枝叶,树荫斑驳间见她从树上飘然落下,带起一股清风。
“不知这位女侠是……”
林飞燕眼神由玩味转为不屑,这世间恩怨情仇不断,最难平的大概就是心里明明嫉恨不已,可偏偏对方浑然不知眼前人是谁。
“你也不配知道我是谁。”她一向敢爱敢恨,不肯假意讨好任何人。
余宁尴尬一笑,转身继续浆洗,人家好好的在树上睡觉,大约是打扰了到她所以生气了吧。
林飞燕见她不说话,一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仗势欺人。余宁不懂武学,也不知道她是谁,一来就不给人好脸色,论谁都会心里不开心。可她,却并不生气……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余宁转头看她一眼,笑着说:“女侠想让我说什么?”
林飞燕凑近看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在这山水间显出几分仙姿,也算她运气好,附近村民都是良善之辈。若是遇到擒龙帮那伙山贼,只怕她早就被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明明是个官夫人,却偏偏落到这乡野之地。”林飞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说些伤人的话心里就痛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从前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流落民间。”
余宁听着她的话,手里洗衣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并不生气,忠言逆耳,眼下的境况已然不乐观。这姑娘倒是对她的事情知道甚多,她不记得自己曾与江湖女子结怨啊。
“怎么,说中你痛处了?”林飞燕这别扭的性子,遇到余宁这样温吞不火的人,总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有劲也没处使。
“姑娘如此恨我,为何还要救我。”
“谁……”林飞燕一愣,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救了你。”
余宁瞥了一眼林飞燕的配件,上面刻着飞燕如风四个字,说:“玲珑说是一位叫飞燕的姑娘救下了我,女侠剑不离身又有名刻,虽言辞有忿,却不伤我,我猜你就是玲珑口中的飞燕了。”
“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她撅起嘴巴,一甩头又不肯理她。林飞燕自然不喜欢她,可毕竟做不到见死不救的地步。老天跟分明是跟她过不去,谁知道救起来的竟是她。
“无论如何,余宁欠姑娘一份恩情。”她将衣物绞干,放入木盆,准备回家去。
林飞燕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得不承认,同为女人,有的人就是婀娜多姿倾国倾城,而有的人注定平凡无奇。她今日回来是想看看这位官夫人有没有哭鼻子,有没有因困苦而抑郁寡欢,如今她却觉得自己无聊得紧,竟平白关心起她的好坏来。
她一时没趣,施展轻功往村落而去。她这次回来之前,毁了擒龙帮的几个黑赌坊,又重伤了他们的分堂主,她又打不过这些人,还好遇到附随云,半道替他料理了那伙追杀的人,若是他来迟一步,只怕她就要被人大卸八块了。
林飞燕并不在乎这些人会不会来寻仇,反正来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黄昏时分,余宁和叶家母女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饭。凉风拂面,叶娘子给玲珑打着蒲扇,和余宁说些家常,甚是愉悦。
可不多时,远处忽然传来可怖的嘶喊,田野那头人影攒动,似有山贼在打家劫舍。那山贼挨家挨户找人,所过之处火光四起,哀嚎哭泣遍野。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也不知有多少人家遭了罪。
附近一向太平啊,叶娘子来不及多想,连忙拉上玲珑和余宁只往树林里躲。火光间,似听到打斗声越来越近。余宁扶着叶大娘,忽然见瞥见一处林叶茂盛的一处,停了下来。
“姐姐,快跑呀。”玲珑拉着她。
余宁却对叶大娘说:“这样跑着总归是容易引人注意,不如躲起来,避开这些山贼。”
“可哪有地方躲。”叶娘子附近看了看,慌张地说。
余宁拉着他们拨开层层树枝,她本想着躲在灌木后面也好,可谁料到这里有一个石洞,恰好能容两个人藏身。
她将两人安置好,看并没有多余的地方,便打算退出去。
“姐姐你去哪里!”玲珑一面哭一面狠狠抓着她的袖子:“我和娘挪一挪,你别出去了。”
余宁捧着他的脸,颤抖说:“玲珑听话,姐姐自有别的办法,眼下咱们三个人,与其冒险三人都被发现,不如确保能有两个活着。”
人命关天,她不愿意涉险赌这毫无胜算的一把。
声音越来越近,男人嘴里的咒骂声,有人在与他们打斗,只是听声音却是双方人数悬殊。
余宁搬开玲珑的手,从茂密的灌木中爬出来,手上和脚上都已经被石子树枝划破,衣衫上沁出鲜血。
穿过林子就是一片空地,有人发现了余宁的身影,招呼着同伙追了上来。他们都用黑布蒙着脸,眼睛里透露出凶残的目光。
月色下余宁一手握着手臂上的伤口,皱眉直直地瞪着那伙人,慢慢后退。
为首的山贼见到余宁都是一愣,一则他们认错人了,平白无故引开了不少人马,二则余宁此时狼狈,美色却不容忽视,落在这些人眼里,犹如待宰的羔羊。
正当他们打算靠近是,忽有一股箭雨袭来。
余宁怔忡见,身边接二连三的有山贼倒下,他们身上都中了箭,箭箭命中要害。鲜血淋漓,污了罗裙,她站在原地不由瑟缩发冷。
那些人的死状狰狞,好几个都双目瞪出,好像看着她。
耳边传来女子呼叫,余宁听得出那是午后与她在河边说话的女子,她一剑封喉,杀人刀刀致命,身手利落干净。
“阿宁!”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有一股力量牵着她抬起头。
他骑着马,身上披着黑色的袍子,月色下一手握着剑,似是天神降临,沐着月色乘风而来。
窦离目光肃杀,他将手里的剑投向一个意图挟持余宁的山贼,腾出手来向余宁伸出。只是一瞬,他便扶着妻子的纤腰将她从地上捞起,天旋地转间,护在自己的怀抱中。
余宁这才看清,窦离只带了四个随从。明书带着几个侍从依旧在奋力搏杀,不多时就见到有官兵拿着火把往这边来。
山贼有七八队人马,明书的身手了得,飞燕姑娘也是打斗的好手。只听见窦离咬牙切齿,难得带着怒气说:“一个都不许留。”
他用手遮住余宁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可一触上她的脸颊,才发觉污血已经溅到她的身上。他不由将她抱得更紧,解下身上的袍子将她整个人罩住,心中后怕,若是再来迟一步……
过了良久,擒龙帮小鼓窜乱平息,只见一个身着绿袍的官员哆哆嗦嗦地跑到窦离身侧,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官帽,“下官,下官巡检相县尉沈敏见过平章事大人,不知大人来此地,有失远迎。”
“沈大人来的甚是及时,”窦离没心思与他闲话,说:“本官尚有要事,此地就交给沈大人料理了。”
“官人。”余宁拉住他的衣襟,见他低下头来,看向她时眼神带着疑问,因说:“林子里还有人,请官人找人去救她们母女。”
窦离向明书使了个眼色,明书便带人了去林子里搜寻。
“下官安排好了驿馆和饭菜,给大人接风洗尘。”沈敏眼尖,早就看穿他护着怀中的女子,一时也不敢多问。
“去找个大夫来。”
他忙应下,又找了人替他们牵马,便往驿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