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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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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江南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十载。我始终守着对她的承诺,不去找她,不去打探她的消息。
我很少出远门,一般需要出远门的事情我都交给塞克里去办。经过上次交手,他已经成为我的心腹,能帮我处理很多教务琐事。
我对她说过,坐忘峰的大门永远为她而开。
从昆仑山脚上山,经过三圣堂,再往西北方而行到坐忘峰,以她的脚程,大概四五个时辰可以到。我想以她的个性,断然不会连夜赶路。辰时出发,申酉时总该能到了。
坐忘峰的山门外有一个坐忘亭,十年来每日里的申时我便会携一壶酒,去那里坐两个时辰。那把龙泉剑是我随身携带之物,待坐定我便解下来放在我对面。独斟,独酌,每抬手入口之时便看见右手虎口的伤疤。酒味苦辣,一杯酒我便慢慢抿,就着山风一点一点咽下去。群山逶迤,云海翻滚,满目苍茫,以此景与回忆佐酒,大概也当得。
天气晴好的时候,我呆到月色初上才离去。新月到满月,月盈到月亏。周而复始。
春雨,夏雷,秋霜,冬雪。周而复始。
她始终没有来。我等了十年,等来的是她的死讯。
无忌不远万里将女儿带到我面前。他告诉我:“纪姑姑死了。”
那个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傻丫头,那个留下来照顾我的好姑娘,早已是我认定的妻子。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几近昏死过去。
女儿的颈中挂着我当年送她的铁焰令,无忌告诉我她直至去世都贴身珍藏着。女儿告诉我:“我姓杨,叫不悔。”杨……不悔……好,很好,你待我的情意果然从不差我半分,我总算没有白白等过这十年。你顾全了道义,却从此与我天人永隔,余生你要我该如何自处?你用一死断了我的生念,却又嘱咐无忌将不悔送到坐忘峰来,绝了我随你而去的归路,想来总是没有忘记我应承过此生愿为你付出一切,不惜代价。以前去坐忘亭,盼一天,又失望一天,但终想着我们还有明天。余生我还有什么?从此我惟有忍悲把女儿带大,再去陪你。
我带着不悔一起在昆仑山生活。这些年来,明教自阳教主失踪之后,群龙无首,教内四分五裂,四大法王不知所踪,五散人也因为与我反目,发誓永远不上光明顶。内忧外患,我一直苦苦支撑。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一役,无忌在明教生死存亡之际挽大厦于将倾,又答应暂代教主之位,我总算能够暂时喘一口气。
那一役甚为凶险,我中了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又遭成昆玄阴指暗算,身体受到重创。不悔不眠不休地照顾我,她渐渐长大了,有时候我看到她的背影,一恍惚就像看到了晓芙。缠绵病榻,心思难免多些。她很乖巧,每每看到我眼中蓄泪,就会拉着我的手,默默陪着我。
“不悔,”我斟酌着,“这些天日子越发冷了,昆仑山上寒气逼人,也不利于伤势恢复。我打算回江南一趟,等养好伤再回来。”明教此时上下齐心,人才济济,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我想此时此刻正适合我一个人离开,去办一件悬心已久的事情。
不悔探究地看看我,沉吟片刻,道:“好,我陪爹爹一起去。”
我不想不悔与我一同前去,正想着说服她留在光明顶,无忌带着五散人过来看我。
无忌关切地替我把把脉,道:“杨左使,感觉好些了吗?”最近几日,无忌每日午时都会过来帮我用九阳神功疗伤,午时纯阳之气最盛,我的伤势其实已经好了许多,但我心中这件事却是一天也不愿意再耽搁了。
周颠嚷道:“杨逍,你在我们几个人中间武功最高,教主用九阳神功替你疗伤却是最久,你还要装病到几时?”
不悔道:“无忌哥哥,我爹说昆仑山太冷了,他想回江南养好伤再回来。”
“江南”二字一出,我默然低下头来。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连周颠也没有再说话。
无忌让其他人先行出去,叹气道:“左使是想要去看望纪姑姑了吧?”
我黯然道:“也应该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了。这些年为教务所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蝴蝶谷,我去帮她垒垒坟,立块碑,修葺一下墓园。”说到后来,竟连声音也抖起来。
无忌道:“好,左使且放心前去。我刚刚与外公、蝠王及五散人商量,会分别前往游说联合六大门派反元抗胡,左使既先往江南,八月十五中秋之际我当号令教众前往蝴蝶谷举事,顺便也去看看纪姑姑。”
我回道:“教主有心了。不悔被我娇纵惯了,我走之后麻烦教主多多看顾她一些。”
无忌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