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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翁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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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将至,持盈便留了泽盈一道用饭。
今日比起昨日更冷了几分,正适合用拨霞供,往日泽盈也最贪这一口,持盈病着,只能用酥琼叶,两眼却死死盯着眼前的锅子。
泽盈却罕见的没有胃口,吃一口发一会呆。持盈见不得她这样,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桌子:“怎么了?”
“原先我不曾察觉,如今细想起来却觉得奇怪。若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魏王的官职来自于今上的愧疚,秦王身上却并无官职,连仙居公主都被抱进宫抚养?”
“能被皇后抚养不是天大的好事?”
“呵,秦王妃过世后,被抱进宫的原是赵从竫,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才换的仙居公主。”
那时候持盈还在吴兴,知道的远没有泽盈多,心里也好奇的紧。但瞧着泽盈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给她泼冷水:“这事你可要收敛着了,别说是你,就是寿阳敢查,封号都难保。”
虽是劝阻泽盈,到底也在她心里存了个疑影儿。
见泽盈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愁眉苦脸,持盈亲自给她换了热茶,还是收到了她含怒带怨的眼神。
用了午膳,倦意又涌了上来,泽盈也不扰她,径自回府去了。
勉强睡了个囫囵觉儿,心中还是不踏实,索性裹了斗篷去了书房。
几个丫头提前给座儿上置了柔软的兔毛垫儿。持盈铺好澄心堂纸,饱蘸浓墨,将此案的存疑之处一一写清。
一则,湖阳公主只是一晃,便是没看到绿珠的动作,红药也应当在身后支撑着公主,而不是做出扑倒的动作。再者,红药身为宫婢,应是没有功夫在身,如此迅猛的一扑竟然也没有顺着楼梯滚了下去,仅仅是将手中的珐琅镜儿摔了出去。
二来,这龙亭湖草甸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周氏怎么那么巧,一眼就瞧见了草甸上的尸首。
单就这样看来,周氏这边还不算明朗,但红药难以捉摸的行为,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她提前知道龙亭湖附近有异常,所以趁着公主晃了一下,将手中的珐琅镜儿摔了出去,防止湖阳公主看到这一幕。
能提前知道这种消息,想来绝不是个小喽啰。
沿着这条思路往下,关键问题在于,这些歹人为什么要保护并不知情的湖阳公主?
湖阳公主是此事幕后主使?还是说红药另有其主,而她的主子与湖阳公主存在着某种利益关系?
眼下案件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在湖阳公主身上。
持盈细细思索着有关湖阳公主的信息。湖阳公主名唤赵琼致,生母魏婕妤,胞弟徐王。驸马韩策出身博阳侯府,也是博阳侯世子韩笠的胞兄,而韩笠,正是历葭郡主的新婚夫婿。湖阳公主是当今长女,深受帝宠,早些年曾痴迷跑马,当今还专门为她请了数位高手教导。后头似乎是病了一场,伤了根本,如今身子虚的厉害,最忌讳情绪起伏。
若湖阳公主是幕后主使,那她绝不希望此事这么快暴露出来,自然不会前往望月楼。
如此看来,红药更有可能是另一派的重要人物,是那些人安排在湖阳公主身边探子,或是两方之间的传话人,而此事应是另一派所为,湖阳公主并不知情。他们担心湖阳公主看到女尸后受到惊吓,影响到两方的合作,所以故意将珐琅镜儿摔坏。
持盈迫不及待的想要前往湖阳公主府验证自己的猜测,但一想到湖阳公主自小就与寿阳不对付,连带着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贸贸然前往公主府可能一无所获不说,甚至会打草惊蛇,保不齐红药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持盈不甘心再拖下去,索性命人时时盯着湖阳公主府,监视红药的一举一动。
高曙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她的心一时沉入谷底。
而另一边徐王府,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徐王在御前告了许阔一状,自觉出了一口恶气,真真是神清气爽通体舒畅,足足将自己的英雄事迹夸了一个时辰,且没有一个词重复。林氏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强忍着不耐烦摆出一副微笑脸。徐王受了鼓励似的更加激动,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的如何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怒骂许阔又讲了一遍,还是没有一个词重复。
林氏真诚的建议道:“您在工部真是屈才了,若是能调任国子监,必定能大有作为。”
徐王深觉王妃与自己乃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遇上钟子期,一把握住林氏的手:“父母生吾也,绘容知吾也。”
林氏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半晌才将手挣脱出来:“过两日府上还要进两位新妹妹,王爷今日不妨先去哄哄侧妃。”
徐王抚掌大笑:“善!王妃真是本王身边第一知心人儿!”
童嬷嬷见徐王真的离了正院,恨铁不成钢的叹道:“娘娘何不留下王爷,王府上下尚无子嗣,王妃合该早做打算。”
不想林氏半点没放在心上,反倒沉默着起身将童嬷嬷带回了内室。
“嬷嬷今日见着周氏,觉不觉得...”
童嬷嬷立即打断她:“不觉得!她早已充为军妓,便是侥幸活到今日,也入不得良籍。”
童嬷嬷的话不仅没有打消林氏的疑惑,反而加深了她的猜忌:“不是她的话,当年周家三房正去扬州奔丧,躲过了抄家,他们家似是还有两个女儿,会不会是她们。”
“周家的事已过了十二年,周翁荻如今已有二十三岁,周家大女儿不过十六,同周夫人都对不上。再者说了,周翁荻行事稳重,这位周夫人却是难得跳脱的性儿,便是改了年纪,本性却也难移,娘娘实在是多虑了。”
林氏哪里能放的下心:“旁人不知我这王妃之位如何来的,咱们自家人还不知道吗,无论是周翁荻还是那两个女孩,只要她们还活着,迟早有一日会向我们家寻仇。”
童嬷嬷伸出手死死按住林氏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咱们家有的选吗?若是不替上头出卖周家,咱们家可就再无出头之日了。如今您坐上了王妃之位,可回头看看林家还得了什么,老爷在从五品上熬了六年,大少爷外放青州,他周家不亡,咱们林家连苟延残喘的日子都没了。”
林氏沉默着点头,仿佛给自己坚定的理由,周翁荻小小年纪就不爱同她们一道玩乐,偏爱读兵书,性子虽沉静,骨子里却傲气十足,一朝被充为军妓,定是不堪受辱。
心中重复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恢复了王妃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