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瞳》一一九九

13、壹拾叁。

　　姬蘅让一个凡人停留在自己的居所后方的屋子里，渐渐地已过去了两季。
　　原本以为那只没脸没皮的猫总是会在闯完祸后的不久就重新出现，当作什么也未发生一般。
　　但这次，他想他自己是错了。
　　但就是因为这样一种想法，心里面却不自觉地惶恐起来。
　　原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但其实，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吧。
　　是的，其实，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姬蘅是不在意时间的。他知道自己终会在时间之上，不受它的约束和控制。但随着一天天的过去，他变得心躁起来。
　　因为那只猫留下的气味，正在一天天地散去。
　　大概在夏季来临的时候，就会彻底地消散殆尽吧。
　　姬蘅皱了一下眉头，做出了在自己看来是可恶又愚蠢的决定。
　　他从静坐的台子上站起来，挥动了一下手指。法术做出的那座屋子在飞奔而去的他身后凭空消失了。

　　顺着气味奔跑的途中，又经过湘安城。姬蘅闻见姬恒的味道，跃到皇宫正殿的屋顶上，正听见姬恒在屋檐下大声反驳着一个大臣的上奏。那个他和姬恒都在意的皇帝正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双眉紧锁。
　　姬蘅哼了一声。心里刚冒出“那个人类那么重要吗”的想法，自己的脸上却有了从不曾有过的惊惶。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他决定不再顺着那只猫的气味走下去了。
　　他把手掌放在胸前，衣襟下面还好好地收着那株流香草。轻盈，没有重量。但是他感觉那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能够压得自己行动艰难。
　　去找姬桁吧。他想。那只四处惹祸的狗也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乐了。
　　凭着这屋顶上面依然残留的姬桁的气息，他也知道姬桁并没有离开很久。
　　可是他找不到。怎样都找不到。或许这是他曾经听说过的一种术法，被施法的人会被强大的法术所保护，只有他想要找到的人才能找得到他。
　　否则就算是擦肩而过，找寻的人也不会知情。
　　想到这样的事的时候，时间却已过去了两年。两年里姬蘅几乎进入了所有有规模的陵墓去寻找姬桁，也确实在很多大规模的墓群里面嗅到了姬桁的味道，只是味道。
　　期间姬蘅发现了足以让自己疑心的事情，那就是广大山河之中渐渐增多的流香草。那些明明该是神界产物的东西，却一天一天地掉落到人间来。
　　是神界的安排还是什么大事发生的征兆，他想要知道个明白。
　　于是他想，回去找族里最长的姬轩好了。

　　姬蘅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原来长进是如此快的。原本用了几天的时间才行进到人类区域边界的自己，只用了三天时间便从湘安城回到了流香平原。平原还依然是自己走时的样子，青色的留香草长了满地，有些甚至开出成熟的白色的花簇来，正是一年一年都能看见的属于夏季的茂盛势头。
　　姬蘅变回了狗的样子，嗅着自己熟稔的味道，轻车熟路地踱回了村子，直径向姬轩的屋子、那座全村最大最高的屋子走去。
　　他推开门。
　　在月光下面，他迎头看见的是一座牌位。

　　苗枫例行做完了巡视的工作，疲惫地走回自己的家里去。
　　要是能再见到那只小狗就好了。他这样想。就像是每天例行巡夜般地，每天例行地想。下一任的继承者找不到，他只能停留在这里担当起保护两族的责任，这是为了苗晗和姬轩，也是为了在这里的所有猫狗，更是为了姬蘅做的。
　　不奢望能得到姬蘅的谅解，又或许那只小狗也根本不会在意，谁知道呢。
　　苗枫这样想着，却也并没有觉得难过。他总是如此，想起姬蘅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开心的。
　　他一抬头，一阵心悸。
　　月光下面的却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