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夜行》吾栖碧山

9、第九章 讹兽（上）

　　讹兽：别名诞。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神异经（西南荒经）》
　　意思是西南荒野中有一种讹兽，形状像兔子，有着人的面孔，能说人话，喜欢骗人。颠倒东西黑白，多半不说实话。它的肉很鲜美，但吃了后也无法说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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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玥醒来的时候，片子早就放完了，电视和顶灯早已设定了定时关闭，房间里只剩电视机电源指示灯的蓝光，屋外五环的灯火依旧强势地透过薄薄的纱质窗帘照进来，林玥接着这光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零六分。

　　她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开启了闹钟躺在床上继续闭目养神酝酿睡意，捏一捏手中的锦囊，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是那颗莹润的黑珍珠，但是这次她又忘了问梦貘，周城到底是不是就是他在这个真实世界里的身体。

　　不过这一晚林玥很快重新睡着，而且破天荒的全无梦境，早晨起来的时候，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哼着歌儿去洗漱。

　　她背了书包出门到楼下，沿着一贯的路线去往地铁，快到地铁入口处的时候，她听到几声车的喇叭声，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个时候，并不是上班族的出门时间档，小区里行人并不多，她不由还是往那边看了一眼，看看是谁这么没眼力价儿，敢在这个白领蓝领法定补眠时间冒天下之大不韪扰人清梦。

　　可是林玥立马后悔了，那个摇下来的车窗里笑得无害的人明显是那个尽职过头的实习校医周城先生。

　　假装没看见。

　　这是林玥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但是她刚抬腿往地铁入口那边迈，车上的喇叭声就越发急促起来，附近的楼里已经有人探头出来抗议。

　　林玥一脸黑线地快步走到车边，喇叭声也嘎然而止。

　　“你要干嘛？”林玥一早的好心情全被这个乌龙事件搅浑了。

　　“先上车再说。”周城指了指旁边的副驾驶座。

　　林玥本想赌气，但是似乎楼上还有人在观望，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后排的车门，挑了离周城最远的位置坐下。

　　“我本来以为林玥同学不舒服，今天顺路带你一程去学校，现在看来，林玥同学精神不错，倒是我多事了。”周城轻轻叹了口气。

　　林玥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这个周城此时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好脾气医生而已，和那个故弄玄虚，脸上总是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的梦貘并不一样，而自己因为他们相同的样貌，不知不觉间就把周城当成梦貘一般对待，全然忘了他可能真的只是个并无多少交集的陌生人。

　　“那个……对不起……”林玥也不知道这下该怎么说，只好低了头，暗暗鄙夷自己嘴拙，这种时候连怎么道歉怎么打破僵局都想不出来。

　　“林玥同学，是我太突然了，你不需要道歉的。”周城笑了一下，道：“不过现在也该出发了，否则让你迟到的话，我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林玥“嗯”了一声，又赶紧道了声“谢谢”，便放下书包局促地坐在后座，双手交握看着车窗外。

　　“林玥同学，你最好把安全带系好。”周城踩了离合，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声。

　　“呃？”林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冲力带得紧紧靠在了椅背上，前面那个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周城校医居然十足利落地挂挡起步然后踩油门加速。林玥反应过来，赶紧拽了安全带扣好，这才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异常凌厉的校医先生——看来不管他是不是梦貘，他本身就是个危险分子。

　　“那个……平安大道有测速啊……”林玥弱弱地发表个人看法。

　　“今天没有。”周城信心满满地回答，“据报道昨晚有人破坏了这一线路的交通监控设施，而且现在路上也没多少车，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林玥同学放心好了，我的技术很好的，而且红绿灯的间隔我都算好了，绝对一路畅通。”

　　林玥这一次真的扶额了：下次，打死也不坐他的车，这一回纯粹是被他中规中矩的表象蒙蔽了。

　　但事实证明世事并不在周城先生的掌握，在距离学校还有500米的路口，他们遇上了出门以来的第一个红绿灯，一个急刹车，林玥在车停之后深深舒了口气。

　　“没关系吧。”周城回过头来，脸上是尚未褪尽的兴奋。

　　“还好啦。”林玥第一次体验在平安大道飚车的感觉，在忐忑之间，竟然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她终于有点明白那些二环十三郎们为什么有这么浓的兴趣在午夜的公路上飞驰，因为这种方式确实能带来某种满足，她现在只不过是当个乘客，在平安大道上感受短短的几公里，就已经觉出那份不一般，如果真的是自己亲自驾驶，体验那种惊险的感觉，一定会在那种过程中让人意识到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活着吧。

　　想到这里，林玥心里先咯噔了一下，难道潜意识里，自己期盼的是这样惊险的生活吗？

　　“林玥同学胆子挺大的呢。”周城缓过劲儿来，终于变回昨天那个看上去处事稳重的校医模样，而且现在看来颇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啊，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坐在驾驶座上，我就想要让车子飞速开动，还好没有吓到你。”

　　林玥道：“挺好玩的，真看不出来周校医还有赛车手的潜质，难怪买的车都是叫做‘飞度’。”

　　“说来惭愧，我当时确实是因为这个车名买的车，现在用的话觉得它也不怎么能飞起来，在公路上开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好在不怎么费油。总而言之，这就是传说中的买椟还珠了。”周城半是自我调侃地笑了。

　　这时绿灯重新亮起来，周城没有再飞车，而是老老实实以45公里的时速前进并减速进了校门。

　　当林玥进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教室里仅有的几个早到党全是以“=口=”的表情行注目礼，林玥暗爽了一下，毕竟她可是万年迟到大王，即使不迟到也是踩着点儿进教室，如此惫殆又不善交际且功课不拔尖的她，向来是那些自诩为遵纪守法好学生拿鼻孔看的人种，这一次好歹也让他们眼睛脱窗了一把。

　　还没有到早自习的时间，林玥不动声色的掏出了自己空白涂鸦册子画画，画的正是昨天晚上梦中见到的鲛人族长，铅笔勾勒出整体轮廓，然后用朱红的彩铅描他的鱼鳍，并不细致的笔触，但模样却形似了七分，而当蓝而深邃到近乎墨黑的眼睛被点出一个光点之后，整个人便十足的神似。

　　“画得挺不错的啊。”头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林玥停笔抬头，正好看到那个头发极短的帅气男生看着她笔下的千里，然后他又敲了一下桌面，道：“今天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林玥忽然想起这人是昨天将自己送进医务室的人，不由站起身来，道：“梁思，昨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该的，自己多注意。”梁思道又顿了一顿，指着林玥的涂鸦册，道，“这幅画能送我吗？”

　　林玥愣了一下，没想到像梁思这样的人会对自己随手涂的画感兴趣，而后她俯身将那一页撕下来交给他，道：“当然。”

　　梁思笑着收起来，道：“谢了！”

　　“不客气。”

　　林玥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准备收拾一下拿出课本的时候，无数道攻击力极其强大的怨念目光射了过来，她有些头痛，因为刚刚明显忘记了冰王子梁思同学在一众女生中的超高人气，看来自己这万年不受女生小群体待见的冷场王以后的路上会更加有冰柜效应。不过……幸好某女王大人不在现场，林玥暗地里松了口气并暗自祈祷梁思同学下次还是不要过来搭话的好，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要做出有悖平时日程的事情来，比如——早到。

　　莫小雪是踩着铃声在许姓阿土代班的注目礼之下跑进教室的。

　　然后她扔下书包调整好呼吸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转向林玥同学：“玥玥，你真不够意思，居然今天不等我一起坐那班车。”

　　“呃……”林玥偷偷擦汗。

　　但是某女王大人今天心情显然大好，她神神秘秘道：“不过今天我在地铁上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哦，而且从他那里买到一样好东东。”

　　“是什么呢？”

　　莫小雪拿出一个小而精致的盒子，然后缓缓打开。

　　林玥本来以为她在故意营造气氛，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当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她脸上的浅淡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