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夜行》吾栖碧山

5、第五章 貔貅（上）

　　【貔貅又名天禄、辟邪，百解，共四个名字，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兽，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会飞。貔貅凶猛威武，它在天上负责巡视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扰乱天庭。古时候人们也常用貔貅来作为军队的称呼。它有嘴无□□，能吞万物而从不泻，可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汉书“西域传”上有一段记载：“乌戈山离国有桃拔、狮子、尿牛”。孟康注曰：“桃拔，一日符拔，似鹿尾长，独角者称为天鹿，两角者称为辟邪。”辟邪便是貔貅了。】

　　林玥现在很头痛，真的很头痛。

　　当莫小雪女王大人在某人的提醒之下，终于停止了用娇躯压在身为病人的林玥身上的这种过于热情的表达方式的时候，林玥也因为那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注意到了所处的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那张平凡无奇的略为瘦削的脸，她在这不久之前才看到过，正是那个能自由穿行在梦境之中以梦境为食物的梦貘变幻成人的模样。

　　林玥坐起身来，道：“你是谁？”

　　“我姓周，叫周城，是负责这里的实习校医。”男子的声音这样一听却和梦貘的声音不太相同了，他的声音是温和沉稳，并没有多余的感情色彩面，但是梦貘的声音虽然是类似的温和，却无时无刻不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校医务室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这个人她以前并未见过，不过她也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梦貘，说不准只是梦貘按照这个人的模样变幻出来人形，毕竟那些古书上说过梦貘只在梦中出现，平时居住在山林之间，是种厌恶人类的生物……想到这里，林玥自己鄙视了一下自己，那个家伙又装可爱又故弄玄虚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嘛，果然古书上的也不能全部相信。

　　“周校医这个月刚调到我们学校的。”莫小雪嘴快地插话，道：“他可比以前那个婆婆妈妈的XX好多了，那会儿进来看看都要费死劲了，可周校医一听说是来看朋友的，二话不说就让我进来了……”

　　林玥无奈地抚额，莫小雪女王大人的一大特色就是当她打定主意要说一件事情的时候，在她尽兴之前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如果你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打断女王的谈性，那么就等着被女王大人SM吧，当然，如果你技巧性超高，能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作为熟知她脾气的林玥一则是现在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转移莫小雪的注意力，二则她确实也想知道这个和梦貘一模一样的周校医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此时话题中的主角却早已经回到医务室的外间，轻轻带上了门，好像一切都无他无关似的。

　　林玥看了眼虚掩着的门，心想，不管他是不是梦貘，都是个古怪的人呢。她装作口渴，下床倒一杯热水喝下安了安心神，那边莫小雪已经将她不知何时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绘声绘色讲了出来，只是这些对于林玥而言，并没有任何线索。不过，这个周校医还真是会收买人心，莫小雪这人心气儿很高，寻常人基本上入不了她的法眼，而这个方校医能这么快引起她的关注，而且说的尽是好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玥玥，你多休息一会儿，下午的课你先别去了，笔记我会记好，老师发的测验试卷我也帮你留起来了，你就放心吧。”莫小雪这人虽然有时候有些没心没肺，但是在这方面却是十分义气，完全没的说。

　　“小雪，谢谢你啦。”林玥朝莫小雪挤挤眼睛，道：“不过，我现在好点儿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莫小雪哪里不知道她是想借机逃课，了然一笑，但是嘴上却稍稍提高了声音，道：“玥玥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不要太勉强啦。”

　　果然那边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轻轻敲了几下门推开进来，道：“林玥同学还是在医务室多呆一会儿，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你低血糖比较严重，而且还有点营养不良，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注意饮食，多吃些蔬菜鸡蛋和肉类才能跟得上。”

　　“她呀，典型的猫食，每顿饭吃不了几口就说饱了，在家自己又不怎么开伙做饭……”莫小雪说到一半，就被林玥捂住了嘴吧。

　　林玥瞪了口没遮拦的莫小雪一眼，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莫小雪“呜呜”两声，终于把林玥挡住自己嘴巴的手扯开，道：“好啦好啦，我先走啦。”然后十分有礼地朝周城道：“麻烦周校医了。”

　　“林玥同学有个不错的朋友呢。”周城将手中的就诊登记表递给林玥，示意她填好。

　　林玥接过来写上名字班级等信息，然后道：“周校医，你平时做梦吗？”

　　“做梦？”周城的样子显然十分惊讶。

　　“是啊，做梦，梦到自己变成别的人，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做一些平时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林玥转着手中的圆珠笔，眼睛却没有放过周城表情的微毫变化。

　　“当然会啊。”周城笑道：“是人就会做梦，都说梦是人大脑皮层里潜意识的作用，只要脑子还在转到，就会有做梦的可能。我自认为脑子还没有锈死，所以常常会做梦。怎么，林玥同学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睡得不好？”

　　“嗯，是啊，最近常常做一些古怪的梦，让我睡眠不足，起床后精神状态也不好。”林玥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睡眠质量容易受到情绪和生理周期的影响，也比一般人容易做梦。”周城道，“这本来是正常现象，但是如果你做梦太多，导致精神状态不佳，那就需要注意了，这很有可能是神经衰弱的前兆。林玥同学，作为一个医生，我建议你平时增加自己与别人的交往时间，多参与集体活动，尽量不要让自己一个人为了一些事情钻死胡同，那样容易生成孤独悲观情绪，对你现在的状况有害无益。”

　　林玥略皱了眉头，道：“可是我不喜欢和一大堆人一起掺和，我有人□□际厌恶症。”

　　“人□□际厌恶症？”周城先是一愣，而后噗哧一笑，道：“真是有趣的说法，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和一大堆人一起很不自在的话，也可以和特定的人多谈谈心，这样也会有所帮助。”

　　“这样吗……”林玥啪地一声将登记册阖上，笑得无比真诚：“周校医，以后就麻烦你了。”

　　周城又是一愣，也笑道：“林玥同学肯相信我这个实习校医，是我的荣幸。”

　　林玥不过略笑了一笑，又敛了神色，将视线转向窗外。

　　校医务室所在的实验楼位于体育场的旁边，而下午的第一节正好是体育课，林玥可以看到莫小雪在那边站队和班上其他同学一起准备做热身操的情景，最近的体育课程是跳远，林玥擅长的项目，但却是莫小雪的死穴，正如仰卧起坐是莫小雪的拿手好戏，同时也是林玥费老鼻子劲儿才能及格的。

　　此时正是当午，阳光很暖，一扫早晨的寒意，那些同学纷纷脱下身上的校服，其中，身上浅粉色带着蕾丝花边的淑女风长袖衬衣的莫小雪在一众学生中如同一朵欲绽未绽的新荷，一举一动之间便能牵动人的视线，林玥在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站在后两排的男生有意无意瞟向她的眼光，但是奇怪的是，莫小雪在意的那个人，只除了无意之间看过，只不过微微顿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关注。

　　这个年纪的男生，不都应该对美丽的女孩子感兴趣的吗，即使不会有朦胧的喜欢，那也会偷偷欣赏吧，林玥有些困惑了。

　　“在看什么？”

　　身边很近的地方忽然传来某个人的声音，林玥转过头来，只见周城顺着她刚刚注视的方向，而后道：“林玥同学在看那个男生吗？对了，今天是他急匆匆把你送到医务室来的呢。”

　　“是他？”林玥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她一直以为是莫小雪直接找了这个周校医，或者是那个代理班主任阿土将她运输过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他，明明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啊。

　　“就是他啊，那个头发剃的比别人的寸头还要短却还是帅气得很的男生。”周城忽然叹了口道：“青春啊……真是美好的时光呢。”

　　这都那跟哪儿啊？

　　林玥黑线，而后她忽然明白了这人话里的意思，不由辩解道：“不要随随便便乱猜好不好，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城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了解的表情，道：“放心好了，我不会长舌的。林玥同学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林玥抚额，这个人真是……让人没了言语呢。

　　她不由再次将视线转向操场，班上的同学动作并不算整齐地做着准备活动，一切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她转身，却没有看到那个站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子视线移向了这边。

　　躺回床上不一会，又有浓浓的睡意涌上来，林玥无言苦笑，照这么下去，她只怕是要成为“梦里人”了，想起外屋急诊室那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长相与梦貘并无二致的周姓男子，也许从他身上找不出来的答案可以从“它”那里直接问上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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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女人在哭，宽敞的客厅里，她侧身躺在古色古香的楠木长靠椅上，脸埋进有着精美刺绣的杭绸面椅靠里，就那么隐忍的一声声抽噎着，那头浓墨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后背，微微凌乱。

　　林玥伸出手往她肩头拍了一下，果然，手掌从她肩上穿了过去，那个女人却像是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来，倒把林玥吓了一大跳，连忙倒退了几步。

　　她这才看清了女人的脸，虽然早已哭红了双眼，从眼角微微的细纹来看年岁也应该不轻了，但是却掩饰不住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柔美气质，那张秀气的瓜子脸上有形状美好的唇和鼻子，泪意莹然的黑眸中有一种很深的情绪，林玥现在还不懂，但是后来她知道，那是一种想要却得不到的幽怨，长长的黑发因着她的动作流泻垂下来，没有丝毫烫染的痕迹，应该是浑然天成。

　　但是她在那个突然的动作之后张望了一下，视线从林玥所在的位置扫过，却丝毫没有停留，显然没有看到林玥的存在。她拿起旁边的一条绢帕擦拭了自己的眼睛，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叹了口气又放下，然后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