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夜行》吾栖碧山

4、第四章 饕餮（下）

　　梦貘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是往那两个人进去的胡同方向，而是他们出现的那个街道的拐角，然后示意林玥跟上去。

　　才往前走了没几步，林玥就发现了不对劲，刚刚那个女人沿着她行进的路线，倒退着走了出来，然后消失在最初的那个拐角，紧接着便是那个男人，这景象倒像是时光倒流了。林玥诧异的看着前方的梦貘，只见那个外貌平凡的男子带着某种神神秘秘的表情，催促着她赶紧过去。

　　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林玥腹诽了一句，但是又不能不听他的，否则人家一个不高兴，她说不定就会一直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等到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笑道：“这是个真实存在的时空哦，只不过不是你身体所在的现在，先跟我去看看他们从何处来吧。”

　　林玥示意没有异议，她也有点想知道，身为饕餮的男子为什么会以人类的模样出现，而那个女子又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至于他是不是要吃人，吃的又是谁，只要和她扯不上关系，那就随他去好了。

　　渐渐周围的寂静之夜变作华灯初上的熙熙攘攘，周围是穿行的人流，而马路中间车辆和人行道上还有冒险横穿的行人交织着，是小城市夜生活特有的匆忙却不会过于慌乱的步调。那些人带着形形色色的表情迎面而来或者从后面匆匆赶上，然后从林玥和梦貘的身体之间穿行过去。

　　林玥虽然知道在这里的自己只是个幻想生成的虚拟身体，但是，被人从自己身体上穿过去的感觉还是叫人不舒服，她赶紧走到人比较少的墙边，确定自己不会和别的人有交集，这才瞪了一眼在一旁老神在在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的梦貘。

　　而那个被瞪的人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然后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林玥往那边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肩并着肩走了过来，女子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垂着头，而男子则是不时的说话打着手势试图引起女子的注意，但是显然收效甚微，终于两人走到林玥所在的位置旁边一栋临街的楼下，男子在旁边的便民小店买了一盒烟，然后打开楼下的安全门等女子进去，这才跟着一同走进了楼道里。

　　绿色漆尚未有多少脱落的安全门“哐”地重新关上，林玥抬头，只见这楼不过只有六层，还挺新的，盖了应该不到三年，从上一溜往下，是差不多的窗户，只是有一家上面贴了尚未褪色的“喜喜”字，昭示着这套房子属于一对结婚不久的新婚夫妇。

　　“那是他们的家？”林玥指了指那扇与众不同的窗子。

　　梦貘点头道：“眼力不错。”

　　林玥心底笑了一声：一般只有新婚的时候和做了亏心事的时候，男子才会对自己身边的女子那样热络地哄着，而且那样体贴的帮忙开关门吧。印象中十年前那两人关系融洽的时候，那个被自己叫“爸爸”的男人也只会偶尔为之，据说他们年纪更轻一点的时候也曾这么如漆似胶过，只是她那个时候尚未出世罢了。

　　“你说那个男人是饕餮？”林玥有些不信，那明明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年轻男子，样子也十足温文，略有些稚气未脱的调皮神色，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给人半分不一般的感觉，更何况，那个饕餮可是传说中的凶兽，“身多毛，头上戴豕，贪如狠恶，积财而不用，善夺人谷物”，那个长相举止看起来如同邻家大哥哥的男人，怎么也对不上吧。

　　“小玥不相信么？”梦貘那刻意装出来略有些做作的语气，让林玥不由自主恶寒了一下，然后他接着道：“不如去他们家里做客吧。”

　　也不等林玥回答，梦貘直接牵起林玥的手，并没有其他动作，两人就悠悠地升到了半空中，然后从那个有红字的窗子穿了过去。房间里面不算整齐，是两个年轻人刚刚出来单独生活，且都在外工作的家庭常有的状态，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茶几上随手扔了几本杂志，还有几袋零食，开了封口的薯片，罐装的干果，还有两包不同口味的牛奶糖。

　　男子随手剥了一颗糖想要递到女子嘴边，女子嗔了一句“你就让我长肉吧”，不过还是就着他的手笑着含进了嘴里。男子乐呵呵的说：“你太瘦了，长点儿肉就更好看了，抱起来舒服。”

　　女子脸色却沉了，转过身去，男子正低头剥另一颗糖，全然没有发觉。

　　林玥叹了口气：这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容易长久呢。他是真的背叛了她吗？而且，这个男子如果真的是饕餮的话，为什么会变成人的样子，又怎么会和这个女子结了婚？难道说这女子也不是普通人类？

　　“喂，这样直接到人家家里头来看戏好像不太好吧？”林玥看了眼旁边，却发现那个叫梦貘的家伙早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而后直接进了另一个房间，林玥看了眼在厨房粘着自己妻子的男子，无奈地跺了跺脚，跟着梦貘进了那个房间。

　　原来是个小小的书房，里面仅仅凑凑摆满了整整三个大书架的书，而书籍的内容庞杂，不过有意思的是，其中一个书架是满满的菜谱和休闲生活杂志，但是另两个却是分得十分清楚的社科类和计算机硬件编程语言两个门类的截然不同的书，看来这里的两个主人应该是从事截然不同的职业，但却有某种共同的爱好。

　　梦貘站在一边看着林玥细心观察的神色，笑道：“总有什么吸引到他，他们才会走到一起的。”

　　“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很会做菜？”林玥开始不负责任猜想。

　　“Bingo！”梦貘打了个响指，道：“答对了！”

　　林玥汗了，难道仅仅是这样，那还真够……叫人无语的，听着厨房那边传来那对新婚夫妇男的逗趣女的时而嗔怪时而微恼的对话，其实，只要契合，那么目的单纯一点也没什么啊，不过，那个男的为什么要半夜出门呢？

　　正在困惑之间，林玥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漂浮起来，然后沿着刚刚的方向再次回到最初的街道，周围风景如加速的电影镜头一般，飞快地切换着，等她站到最开始的位置的时候，正好是那个男子走进胡同的瞬间。

　　前方梦貘正往那个方向去，林玥疑惑地看着他，也跟了过去，那个据说是饕餮的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那是条死胡同，左右两边各有三个四合院，院门紧闭。而胡同尽头是一面暗色的旧围墙，墙边零星堆放着几个破旧的竹筐瓦罐。那男子在胡同中行色匆匆地走着，似乎早已经十分熟稔路线，根本不需要再过多分辨。

　　紧接着，那个衣裳尚不整齐的女子也跟了过来，但是，她要找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四下张望着，显然借着微弱的光亮大概辨认着自己所处的地方，但是她要找的人会在哪里？

　　“她一定在琢磨他进了那间屋子，可她哪个也不敢去确认。”林玥的身影在虚无的空中变得有些微的透明，她略带不经意地开口。

　　“是呀，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她怎么会想到不久前才和她笑谈的丈夫会变成她无论如何也认不出的模样，在一瞬之间通过这个特定的结点去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只为了满足白天被拼命克制食欲……”梦貘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却又有些道不明的隐晦语义。

　　林玥却不想去探究他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毕竟于她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本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于是她只是做出一副有些吃惊的样子道：“原来传说中的饕餮是这个样子的啊？”

　　“你不是也看到他幻化原型然后消失了吗？”

　　“啊，我只是觉得他比书里说的要好看得多啊。不过，他怎么会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还结了婚？”林玥心想，两届难道已经开化到可以自由恋爱通婚了？

　　不了梦貘却竖起一根指头，故作神秘地冲林玥道： “这是秘密哟……”

　　林玥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指着梦貘夸张的表情，道：“好诡异！”

　　梦貘满不在乎地摇摇脑袋，道：“你不觉得很有爱么？”

　　“切～”林玥作了个不屑的表情，“对了，你说他们要是有小孩子，会是个小饕餮么？”

　　“他们不会有孩子。”梦貘这一次是直截了当地摇头。

　　林玥一脸的遗憾：“那太可惜了，少了一种有趣的可能啊。”

　　“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呢。”梦貘无奈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没林玥的头，却被林玥避开了。

　　“……”

　　梦貘沉默了半晌，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下次见吧。”

　　林玥初时有些困惑，而后了然道：“是是是，梦貘先生您请吧。”

　　梦貘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女孩子只来得及避开他那双带有魔性的眼眸，瞄到他身后那个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悲哀的表情，然后她化做一道白色的烟雾，飞进了他的鼻端，而后消失不见。

　　他却在那里站立了良久，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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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玥……玥玥……，你醒了！太好了！！”

　　林玥睁开眼睛准备起身，然后只看到眼前一只粉色的蝴蝶扑了上来，她再次压倒在床上。

　　林玥无奈道：“小雪大人，请先让小人起来吧。”

　　莫小雪却不理会她微弱的请求，继续抱住，道：“玥玥，你吓死我了，身体不舒服请假就好了啊，不要勉强自己嘛。”

　　“嗯……”

　　“莫小雪同学，你这样子林玥同学好像会不舒服的。”

　　旁边传来一个清朗柔和的嗓音，林玥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入目的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但是，林玥清楚的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有的是不寻常的能力，只不过——这个家伙怎么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