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传》新守仁

8、山左风云涌

　　在赵四爷把粮食拉回安国郡后，刘长风先用以药换粮的方法得到了大量的药材，后又用在石门郡挣得的银子，取一小部分补充去山左的物资。

　　待一切打点好后，她向赵四爷透露了尽快离开的想法。表面是说担忧钦差追究倒卖粮食的事，私心里还是害怕身份曝光。

　　赵四爷很快便答应下来。经过这次安国之行，他已经完全信任刘长风，甚至自己掏钱让城里的裁缝为她做了许多能见人的衣裳，把她弄得真有一个师爷样。

　　待他们向安国郡守提交离城申请后，陈一书第一时间写上允语。毕竟朝廷需要的是官，不是商。

　　陈一书原本在刘长风入城登记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流民了，在赵四爷运回粮食后，他本想通过让她入籍，来表达感激之情。

　　但刘长风考虑再三，想到安国和太原不远，所以委婉谢辞了。

　　离开安国郡那天，陈一书特批允许百姓的请求，让他们给刘长风等人送行。

　　直到安国郡边界，往刘长风一行人赶来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

　　时人有记：“....虽其为钱而来，然亦活多人，其去多日，皆有民朝去之向拜....”

　　赵四爷看到这幅景象，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为了钱；刘长风则十分触动，要济黎民的愿望也更加坚定。

　　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了两个多月后，刘长风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山左地界。

　　山左的雪灾并不严重，只是朝廷下旨要调粮接济河东等地，所以百姓的日子便比平时要艰难一点。

　　也多亏如此，一路上的官差盘问到刘长风户籍的事，都让赵四爷用钱解决了。

　　赵四爷有点心疼钱，也为了一劳永逸，便在他老家——济阴郡，托关系在他家籍簿上给刘长风上了籍。于是，刘长风摇身一变，成了赵四爷一个刘姓远亲。

　　赵四爷办妥所有事后，便带着货物和人浩浩荡荡去山左的中枢——齐郡。

　　半个月后，刘长风他们到达齐郡。因为她不舒服，赵四爷就先安排她住在相熟的驿馆，其他人则带回去交差。

　　刘长风只得同意延后和商铺主人的见面。这几天她来了月事，也许是受了凉，腹中疼痛难忍，有几次赵四爷要叫郎中过来诊治,都被她用“小时候的旧疾”搪塞了回去。

　　不过因为刘长风一直下不了楼，所以在驿馆也一样安全，也没人关注她为何在房里躺那么久。

　　就是驿馆里的小二不明白这个新来的客人为什么要让他天天去卖草纸，有时候趁客人洗澡空档，进房间打扫时还会瞄到床上会有娘们儿来那玩意时用的东西。

　　兴许是夜夜有相好的过来幽会？

　　因为刘长风每次跑腿给的赏钱都很多，小二懂规矩地没有过多好奇，而是埋头伺候客人。

　　正当刘长风情况逐渐好转，赵四爷派了小厮过来，要她三天后到陈家商铺见他家主人。

　　这时，楼下传来一片嘈杂声。刘长风停止和小厮说话，快步到走廊查看。

　　只见十几名官差冲了进来，为首一个身着绿色圆领大袖的人对掌故说：“奉穆郡王之命，前来捉拿逃官张明远、陈志的家属！你可有见到这类人？”

　　“没有没有，小的一向守法奉公，怎会收留人人恨绝的贪官家属呢？”

　　“没有就好！还有....”

　　见只是官府例行办差，刘长风便回到房间，继续向小厮打听商铺主人的事。

　　日头刚下，城里纷纷造火烧饭，一股股炊烟在齐郡城内升起。

　　但府衙里的文官却顾不上吃饭。由郡守领头，他们不停拨弄着算盘，好算清此次查出的贪官的家产有多少，算出了又得立马编纂成册呈到那个冷面郡王那里。

　　武官也没有闲着。上到郡将，下到辖县的差役，都动员起来，追捕和贪官有关联的人。

　　待到华灯初上，郡守才拿着厚厚一叠账目走到府衙后院的正厅。

　　正欲让人通报，只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郡守便住了脚，在外面静静候着。

　　因为穆郡王喜欢清静，所以后院正厅很少有人走动。因此，穆郡王骂郡将的话和来回的踱步声都传进了郡守的耳朵里。

　　“国家养着你们，难道是为了让你们搪塞上面吗？什么‘走了十之八九户’，什么‘人数众多，难以抓获’，说到底还是不尽心！”

　　“一个偌大的齐郡，竟出了二十一个贪官！都说老鼠屎能坏好汤，看样子，我大陈迟早被你们这群官官相护的老鼠屎祸害了！”

　　“给我滚出去！明天要是抓不到二十个人回来，你就穿着囚衣在郡里的大牢见我吧！”

　　郡守抬起头，看见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灰溜溜走出来。郡将瞅见郡守，跪下行礼。郡守看不得他这个可怜样，连忙挥手让他离开。

　　此时，站在大厅门口守门的官差高喊：“齐郡郡守进！”

　　郡守听到后,慌忙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加快脚步走进去。

　　他一进去，便看到穆郡王。这个身着蟒袍，头戴紫金冠，虽然不到而立之年，但长成的一字胡却让他看起来严肃端正的人，正憔悴地撑着头伏在案上。

　　郡守清清嗓子，正色道：“齐郡郡守刘起拜见穆郡王！”

　　穆郡王抬起头，坐端正了身子，问：“你来了，账目呢？”

　　郡守交给走上前的王爷随身侍卫，转呈到穆郡王的案上。

　　穆郡王靠近侍卫掌的灯，皱着眉翻开查看。

　　大厅里虽然只有三个人，却静得可怕。

　　许久，穆郡王放下账目，声音稍显疲惫，赞赏刘起说：“做得很不错，很多地方都算得很仔细，为朝廷办事就得这个样子。”

　　“谢谢王爷夸奖。”

　　“只是我不明白，”穆郡王弯着指关节，敲了敲账目,“一个齐郡，说小不小，说大呢？又大不过整个山左，怎么就出了二十一个贪官？怎么就出了上千万的贪银呢？”

　　刘起立刻狠狠磕了几个头，说：“终究是下官不察的错，才使得此等蛀虫危害朝廷，让王爷心烦。”

　　“不，你没有‘不察’，你是‘察’了，只是‘不敢察’而已，明哲保身，这不怪你。”

　　“谢王爷......”刘起听到一向冷漠刻薄的穆郡王说出这般谅解人意的话，不由得老泪纵横。

　　穆郡王这时话锋一转，用他沉稳的声音继续说：“但是一郡之重，你不应做墙头草，任凭那些混账借着后面的势力贪污。我既奉圣旨调查山左贪污，那我就必定秉公处理。待查抄贪官家产结束，你便上奏折到吏部自请调离吧。”

　　“是....”

　　穆郡王看着刘起因为劳累而出现的半头白发，有点不忍心，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王爷，天都黑了，您快吃饭吧。”侍卫跪下劝说。

　　穆郡王翻开账目，头也不抬地说：“我不饿，先不吃了，叫府衙那边送抄家的清单过来，哦，还有两根蜡烛，我要好好看看这账目有没有漏的。”

　　“是！”侍卫知道劝不了，只得推门出去传令。

　　大厅顿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沙沙”的翻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