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传》新守仁

5、贫民相弹冠

　　“来者何人？”安国城门上的校尉对城外一行人喊。

　　“俺家老爷是来贵宝地行商的！烦请大人放下吊桥！”赵四爷车上的马夫大声回答。

　　校尉冷笑两声，质问他们：“整个河东雪灾严重，粮食短缺，你家主人来这里作甚生意？速速离开，否则我就以奸细将尔等拿下。”

　　“且慢！”赵四爷本想出去解释，听到这一声，又安心地坐了回去。

　　校尉听到后，眯着眼睛仔细在漫漫白雪中找了一会儿，见出了一个精瘦的黑影，便喊：“又有何事？”

　　披着赵四爷送的黑棉袍，加上斗篷，刘长风已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便来了力气，对校尉说：“我家主人听闻河东受灾严重，特地派我等前来半卖半赈，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这是郡守命令，我不能不遵从。”

　　“那敢问大人，大人既然身为朝廷命官，穿的是朝廷的官服，却忍心看着大陈的子民活活饿死，而无动于衷吗？”

　　刘长风缓缓气，抢在校尉之前开口：“大人不像别的城门校尉逃跑，就证明对大陈还是有一份忠心，那么何不让我们一行人进去，将来史书上，大人也能留下一句‘活无数大陈子民’的事迹！”

　　刘长风说完，一直盯着城头，耳边只有风雪“呼呼”作响。

　　许久，隔着风雪依稀看到校尉摇摇头，随后听到城头门兵高呼一声：“降桥!”

　　当赵四爷的两辆马车缓缓驶进安国郡时，校尉还派了十几名差役来保护他们。这时，刘长风在马车里好奇地掀开一边窗帘观察街上情况。

　　刘长风不由得低呼一声，外面不管男女老少都坐在街两旁，或挖树皮、或挖地上的泥土、或两眼微闭，瘫倒在地。他们一见两辆马车进来，都两眼发光，仿佛连马车上的轮子都是可吃之物。

　　刘长风连忙放下窗帘，十几名差役也更加紧握手里的牛尾刀。

　　等到了城北的一间客栈，十几名差役中为首的一人向赵四爷和气地说：“我等只送到这里。校尉已经知会郡守关于各位的事了，刚才各位也看到了，城里的人都有点.....府衙就在附近，要是有刁民闹事，就派人到府衙通报即可。”

　　赵四爷也客气地说：“好说好说。”并悄悄塞几十枚铜钱给差役们，打发他们走。

　　待几十名差役走后，赵四爷吩咐汉子们卸下货物，带到客房里，又安排人每夜轮番值守。等下完命令，他回头问正在沉思的刘长风：“俺们能做好这单生意吗？”

　　刘长风点点头，说：“恐怕这郡守也是怕朝廷追究才下令关闭城门，但是赵兄不用怕，只管做买卖，胆小的官必然贪财，如果赵兄做好买卖，他必定不会阻拦，甚至对我们言听计从。”

　　“俺只怕他会狮子大开口。”

　　“有可能，”刘长风颇为自信地笑着说，“但我还备有驱虎吞狼一计，他开口也咬不了我们。”

　　赵四爷虽然好奇如何驱虎吞狼，但他也知趣地没有问，而是嘱咐了刘长风几句留意晚上动静，便开始准备明日的生意了。

　　果不其然，当第二天赵四爷大张旗鼓声称只要极低价格就可以买到体型较大又药性温和的药材时，全城人都疯狂涌向集市，只求能买到一根药材充饥。

　　赵四爷谨记刘长风所说，每天只卖两斤，价格一天比一天的以可见程度降低，一时，城里已经造成药材比富人手里的大米还要珍贵的假象。

　　到第三天，城中不断有人传言吃了赵四爷的药材，既可以充饥还能让身体恢复健康，百姓从此把赵四爷当神仙来敬仰，甚至连富绅都时不时派人过来购买。

　　第四天，刘长风坐在城内地势最高的茶楼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楼下因为买不到药材而失望所归的人们。

　　她身上仍是穿着几天前赵四爷给的黑棉袍，但自己的斗篷已经解开了。

　　她呷了一口茶，心里赞叹着，赵四爷不愧是在铜钱里经常打滚的人，竟然还懂得买通部分灾民来散布谣言，那么原想提醒他要开始减少每日的药材量，也是多此一举了。

　　但是.....刘长风转转茶盖，“咯噔”一声，她放下盖碗，深吸一口气，灾民情况还是十分严重，完全出乎意料，必须加快富人放手的速度，否则灾民暴动，真是一枚铜钱都得赔精光。

　　她从袖子中抽出一份信，偏过身子对一直站在身后的茶楼掌柜笑着说：“烦请掌柜派人替在下跑个腿，把这封信转呈到郡守老爷面前。”

　　如今赵四爷是安国郡里头最重要的人物，而刘长风又是赵四爷公开承认的师爷。小小的茶楼掌柜当然不敢违抗。他急忙下楼叫来几名小厮吩咐送信，刚想走上楼，又停下脚步，匆匆回头夺了小厮手里的信，自己亲自跑去府衙。

　　刘长风没有理会楼下送信的掌柜，只是又叫来了小厮，问了几句，便让他们把笔墨伺下，等小厮退下后，她自己提了笔，在上好特制的宣纸上写道：

　　白身刘长风跪禀石门郡守王声：

　　久慕鸿才，今冒昧致书，以求助。

　　在下尝闻河东雪灾甚，至于石门郡亦不免。

　　我主闻之，慈仁大发，欲救百姓，特遣我等贱卖谷。

　　无奈安国郡守似欲拦我，以防不虞，若我三日不送信至君焉，愿君得书来责之。

　　石门布衣，皆在君掌中。

　　谨此奉闻，勿烦惠答。

　　政安。

　　白身刘长风叩上。

　　刘长风亲自封好信封，提笔在正面写道：石门郡守垂鉴。

　　叫来小厮，刘长风给了他一些赏钱，让他把这封信送到驿站寄出去。

　　刘长风想了想，又唤上来一名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小厮，吩咐他趁门兵换班时去把一块红布挂在城墙西北面外。

　　待小厮都走了以后，茶楼掌柜也回来了，刘长风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让他再砌一壶茶，并吩咐道：“直到今晚郡守派人来接我入席之前，谁也不准上来打扰。”

　　“赵四爷也不行吗？”

　　“他应该没空过来，他若过来找我，便告诉他，‘如果二人相见，待会儿的饭就不好吃了’。”

　　“是。”掌柜转身沏茶。

　　刘长风踱步回椅子前坐下，继续悠闲地看着夕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