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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宁随长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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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刘长宁眼睛睁了睁,随即因为刺疼而又立刻闭上。
她半翻身子,手掌底下那冰凉的石磨感告诉她,她已经不在雪地了。
在感觉双目疼痛稍减后,刘长宁慢慢睁开眼,只见她正睡在庙宇的大殿内,附近生有一堆火,高高在上的佛像正慈祥般看着这位异客,供桌似乎被人打翻在地,柱子的红漆也因年代久远而剥落下来。柱子旁边放着许多包袱,她的也被人仍在那里。
外面的风雪不停撞击大殿的门窗,宛如魔鬼嚎叫的呼啸声让刘长宁直感耳朵痛。
她试着站起来,两只脚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再一次跌倒。等刘长宁努力坐好查看时,发现双脚的脚踝已经肿得鹅蛋那么大。
这可不妙,先不提是不是灯笼主人救得自己,如果自己走不了,他又送不了我出去,被父母抓回去只是迟早的事。
正待刘长宁担心不安的时候,殿门突然被猛地打开。
一阵冷风惊醒了苦苦思索办法的刘长宁,她抬头望去,只见在狂风暴雪中,几名黑粗布袍打扮的大汉扛着一箱箱货物冲了进来。
在最后一名穿着蓝棉布袍的黑黝汉子扛着货物冲了进来后,门立刻被众人关得严严实实。
刘长宁看着他们,觉得这几个汉子有点像自家收谷子时请的短工,但如果是他们救了自己,那应该不是坏人。
她有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道谢。
那名黑黝汉子早就见到刘长宁了,他放下肩上的货物,对着那群汉子喊了一声:“把货物给俺清点好,少一件俺要你们的命!”
随后,他十分热情地对刘长宁招呼:“小兄弟,你可总算醒了!俺还以为你被牛头马面叉了去嘞。”
他声音十分洪亮,像是要抢着把佛像的灰都给震下来。
刘长宁心中暗喜,看来是一位十分豪爽的人。
她学着对方的豪爽,跟着粗声粗气地说道:“对啊,我还以为阎王爷要召见我咧,谁知一查生死簿,判官老爷说我阳寿未尽,又让牛头马面把我给叉了回来。这不,我腿现在还疼着呢。”
汉子听了后,放声大笑:“瞧你模样像个书生的,谁道说起话了比俺们这些粗人还要放浪。”
这时,人群一名汉子拍了一下黑黝汉子,语气惶恐不安:“赵四爷,俺们点忘了,货物对不上数,可能是风雪太大,遗落在雪里。”
“那马车呢?”
“两辆马车尚在,也已经牵好了,只是马丢…丢了一匹。”
赵四爷不耐烦一甩手:“好了!都给俺看住大门,不要叫风雪吹倒了!”
说完,赵四爷又嘟囔了一句“饭真是喂肚皮上了!”
“赵兄可是为货物丢失而烦恼?”刘长宁借机问。
赵四爷笑着说:“让小兄弟见笑,俺本在山左侍候,趁这次河东雪灾主人派俺带着几个兄弟过来向猎户或者村民低价买下药材之类的杂物,只是这次刚把数目报上去,就遇上了这么大的一场雪,主人不知还得怎么怪俺呢?”
刘长宁见赵四爷不在意她的“赵兄”,便顺着杆子往上爬,借机提出她的请求:“赵兄,此事不难,你只要把在下带到你家主人前,我自会说明,赵兄也不用受罚。”
赵四爷面露喜色,但很快严肃起来:“等等,难不成你是这附近太原郡的流民?想借俺逃脱到别处去?”
刘长宁心下一惊,想不到这豪爽的汉子买卖做多了,竟也精明,一眼看穿她的身份。
刘长宁沉默一会儿,只好坦白:“赵兄,在下也是出于无奈才沦为流民。”
“本朝向来对流民严酷,你还妄提要俺带你出河东地界?!你这不是想害死俺们吗?”
刘长宁抿了抿发青的嘴唇,对赵四爷说道:“赵兄,这次你若助在下逃出河东,在下不仅能让你货物补齐,还能赚几个小钱,慰劳赵兄。”
赵四爷本已背过身子,此时听了这话,稍稍偏过头,问:“当真?”
刘长宁点头。
“俺看你斯斯文文的,你要怎么做到?”
刘长宁换了一个姿势半坐,松松已经麻痹的左腿,故作神秘对赵四爷说:“在下只保证绝不做夺人性命的事,或者其他没天良的,但其余的内容,还要看赵兄的诚意了。”
见赵四爷还是不做声,刘长宁有点着急,正想再添一把火。
这时,一阵“轰隆”声突然响起。先头清点货物的汉子急忙跑了过来:“四爷,对面山头开始雪崩了,怕是这里也快了!赶紧下令让兄弟带着货物撤吧!”
刘长宁见机,也急着说:“赵兄,你能活着逃出雪崩,但回去就活得了吗?这次雪崩和一路上的灾民说不定还得让你少货物,你真的不担忧你的性命吗?”
“四爷!”
“赵兄!隐藏得当,灾荒之中不一定有人知道我,带我走,尚有一线生机;不带我走,那你我到黄泉路上再相聚吧!”
赵四爷看看门外,又看看刘长宁,一咬牙,大手一挥,大声下令:“让兄弟把货物搬上马车!再把这个叫…”又一指刘长宁,问道:“你叫什么名?”
刘长宁耳边响起对面山头的轰隆声,心中汹涌万分。若跟这群人走,就算逃出了河东,但只要派有心人到太原郡探查户籍,刘长宁还是会一无所有,变回账房先生的刘氏。
既然长宁难有,唯有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刘长宁抬头,用她平生最坚定的语气答道:“在下名唤刘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