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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靠谱长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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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九姑娘穿着早晨出门时就穿着的那件衣服到了东泰视察。不知为什么,职员们觉得九姑娘今天特别的有味道——仿佛是一夜之间,她深层的妩媚和婉然被激发出来,比之前刚硬坚强的九姑娘更加柔和更有女人味儿了。
黑木隆盛身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广州,但九妹毕竟不可能一下子说戒了就戒了,还是回到烟馆略略吸了两口鸦片烟,然后就用强大的意志力将烟浇灭,面露厌恶地到盥洗室洗了把脸漱了漱口。
她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抬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左右看着——上午刘醒心疼地说她脸色极为不佳,她看了也不得不承认是真的。
懒懒地抽出毛巾草草擦了擦脸,九姑娘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文件,脑子却没有想面前的文件,想的却是日本人军部将会有的腥风血雨。
如何能在军部大乱的时候进一步加深向山对自己的信任呢?如何才能进一步削弱日本人的力量,帮助抗日团体呢?
刘醒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他怀中已无美人,身侧的床单却犹有幽香。床单皱巴巴一片狼藉,中心那一小团暗红色尤为醒目。刘醒坐起身来,有些怅然。过去的两天里他几乎没有休息,抱着九姑娘的软香胴体睡得极沉,不知道九姑娘是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不过还好,他背上被汗水蛰得微微刺痛的抓痕以及床单上的红色都告诉他,那一场云雨并不是他的白日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刘醒翻身下床,草草洗了个澡,将床单折起来放进柜子里,略略收拾收拾,草草填了肚子,便蹬上他的老爷自行车直奔东泰。
到了东泰,刘醒才知道九姑娘今天早早回了郑家——始终在上海租界里混的郑朗熊郑二爷不知为何回了广州。他叹了口气,却不能赶到郑家去,憋着一股对自己的气,他直接去警察局开了夜车干了一通宵,把自己这几天请假落下的工作都做完了,还在靶场练了半天的枪。
虽然和九姑娘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刘醒还是知道自己和郑九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虽然他现在比以前好一些了,不再是个死穷鬼死差佬,而大小算是个官儿了,但是,距离配得上九姑娘还有一大段距离啊!
不论从何时讲起,刘醒都是个好人,虽然他暴躁、贪财,但也讲良心,讲义气,功名利禄之心并不重。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他如此渴望权力地位。
他要出头!他要堂堂正正地得到郑家长辈的首肯,娶郑九妹回来做他刘醒的太太!
郑家。
“二叔,还没睡?”九妹敲了敲客房门翩翩然走了进去,笑着和郑朗熊打了个招呼。
“九妹啊,坐。”郑朗熊叼着烟斗请九妹坐下,眼睛上下这么一扫,立刻眯了起来,吸了口烟吐出烟圈,向后一靠。
郑朗熊虽然年纪没有军爷大,但是他自小精细,心思细腻,加上他在上海的生意里有皮肉生意,虽然说不上逼良为娼,不过却真的是形形色色的女人见得太多了。他一生未婚,没有孩子,大哥的三个孩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九妹。因此,他比军爷这个亲生父亲更加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九妹的不同——他们家九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便宜了那个臭小子了。
“九妹啊,你也三十来岁了,什么时候找个能托付的人定下来,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你阿爸也就放心了。”熊爷意有所指地说着,“耳报神”阿森和铁姐居功甚伟。
九妹脸色微红,抬手抚着头发,“二叔~”
她和郑朗熊在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可以说和这个叔叔的感情比和父亲还要深,在他面前不免有几分小儿女情态。
“哈哈,好了,二叔不拿你开玩笑了。”郑朗熊爽朗一笑,“二叔相信你的眼光,相信你挑的人一定是很出色的。不过,九妹,你要记住,你阿爸和二叔永远是你的长辈、你的依靠,在外面受了委屈千万不要硬忍着,你阿爸和二叔自然要帮你出头!”
熊爷的话里有欣慰,也有浓浓的不甘心——刘醒不过是个穷小子,还离过婚,怎么看都配不上我们家九妹!要不是文娟说了这小子为九妹出生入死多次,他才不会同意九妹和刘醒继续交往下去!
“二叔!”九妹嗔怪地叫道:“您放心吧,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受委屈?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欺负我的份儿!”郑九妹高傲倔强的样子光芒四射,郑朗熊笑着不住点头,“好,有我们郑家女儿的气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九妹便告辞让郑朗熊先休息,有什么事情第二天再说。熊爷递给她一份文件示意她回去看,拍拍侄女的肩膀送她出门。看着九妹的身影在楼梯拐角隐去,郑朗熊惋惜地叹了口气:“九妹要是个男孩多好啊!”
之后的几天,果如九姑娘所料,日本人的军部乱七八糟,根本就无暇顾及东泰。向山铁也和黒木本就不和,此时真的是面上震怒背地里却不住大笑,根本就没有怎么样认真缉凶,只是胡乱草草调查一下就把案子转到刘醒他们那边。刘醒自然知道该怎么“调查”,装模作样地去了韶关一趟,将一切都推到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击队身上。
九姑娘吸毒的事情很快就瞒不住郑朗熊,被他看出了端倪。对着铁姐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郑朗熊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叹息一声,心底对自家大哥分不清好赖人的行为多了一分埋怨。
“阿铁,九妹这几天晚上是不是都跑出去吸鸦片烟?”一日夜里,九妹已经跑出去和刘醒去教堂戒毒了,郑朗熊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九妹的房门虚掩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拎着枪进去一看,床铺整齐地根本没一点儿折痕,连夜就去楼下敲开了铁姐的房门,皱眉问道。
“不是,熊爷,您想得太多了。九姑娘在戒毒了。”
“烟瘾一个人哪里戒得了?”熊爷把枪别在后腰带上,“我马上找有经验的叔父来帮忙。”
“熊爷,您还是不要管了,九姑娘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人陪。”铁姐为难地捏了捏衣袖,“您也别问是谁,我只能告诉您,九姑娘不是去吸鸦片烟的。”
“哼!你不说就以为我猜不出来吗?是刘醒那个臭小子对不对?”熊爷冷哼一声,“看来不见见这小子是不行了。”
金陵酒家三楼包厢。
刘醒今天早晨收到了郑朗熊的帖子,邀他中午到金陵酒家一叙。对九妹的这个二叔,刘醒向来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多少有些忐忑——毕竟是九姑娘的长辈啊!
于是,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金陵酒家,在定下的包厢里紧张地冲下望,一面想着郑朗熊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刘大队长来的真早,多谢赏光,多谢赏光。”时间到了,郑朗熊爽朗的笑声比人先到达。
刘醒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说:“熊爷。”
门开了,侍者端了茶进来,身后跟着金陵酒家的老板,点头哈腰地冲熊爷谄笑:“熊爷,您老可好多日子没来过我们这儿了,小的真想您啊!这是您最爱的白茶,您慢用,慢用。”说着亲手从托盘里端出茶杯放在熊爷面前。
“黄老板,多日不见,令尊还硬朗?”
“托福托福,家父身体不错,前段时间军爷过寿家父还去了。”
又哈拉了几句,熊爷摆摆手让老板下来,一回头,一挑眉,“刘大队长怎么还站着?呵呵,刘大队长不用这么拘谨,咱们都快是一家人了,坐坐。”熊爷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加重了“一家人”三个字。
“熊爷……”刘醒有些窃喜,有些尴尬。“熊爷,不知熊爷今日找我有何事?”
“呵呵,怎么,我请刘大队长喝杯茶也得找个理由吗?”熊爷一双眼睛像是X光一样上下扫射,直把刘醒看得像是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筛子一样。
“自然不用。”刘醒虽然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儿,却勉力镇定理智,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坐在熊爷对面任他打量。“不过熊爷贵人事忙,有些话不妨开门见山。九姑娘时常提起您,听得出来,她对您有很深的感情。我……”刘醒低头一笑,“我对她……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熊爷轻轻将茶盏放下,敛了那虚伪的假笑。“刘醒,你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若是有一天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九妹的事情,不用三千门生,我郑朗熊一定把你打成筛子丢下海珠桥喂鱼!”
教堂。
烟瘾过劲儿了,九姑娘安静下来。刘醒揽着九姑娘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节省体力,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今天熊爷约我在金陵酒家见面。”
“啊?二叔对你说了什么?”九妹紧张地坐起来看着他,生怕熊爷把刘醒怎么样了,铁姐已经告诉她,二叔知道了她和刘醒关系极不一般。
“怎么,你觉得你二叔会把我怎么样?”刘醒笑着拨了拨她汗湿的额发。“放心啦,他老人家就是警告我不准对不起你。”
“否则就把你丢下海珠桥喂鱼是不是?”九妹笑盈盈地问着,得到刘醒一个大拇指。
“对了,日本人似乎把黒木那件事揭过去了。不过我听说军部要来一个新的少佐,就不知道会不会和黒木一样混蛋。”
“嗯,我也收到风了,据说这个山本少佐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不过他和向山铁也都是凭自己的本事爬到这个位子上,绝对不会是个善茬。”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九妹眉眼间都是笑意,‘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之后的一个月,混乱的不得了,新来的山本少佐上任的时候带着梁非凡,和向山也尿不到一壶里,处处作对。最关键的是,他受了梁非凡的唆使,到郑家作威作福,折辱郑郎军一场,结果军爷当晚就甩了九妹两个巴掌,一通谩骂,还是郑朗熊正巧从外面回来才制止了。
“九妹,你阿爸一辈子好强受人敬畏,从没有被人这样折辱过,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郑朗熊皱眉劝到,看着九妹惨白的脸心中叹息。
“我知道了,二叔,你放心,我没事。”九妹强撑着,脚步不稳地走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