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海豪情同人）唯求朝朝暮暮》一夜花厅雪

10、骂醒军爷

　　躺在冰凉的床上，九妹紧闭着双眼，蜷缩成一团，她突然觉得已经快要戒断的烟瘾无比的强烈。辗转反侧，全身不住地颤动。“阿醒……阿醒……”

　　咬牙坚持了半个小时，九妹觉得全身都被蚂蚁噬咬一般，一抹眼泪，飞快地胡乱穿上衣服，拿起手袋冲出了郑宅，直奔东泰。

　　烟雾缭绕，混混沌沌，九妹手一松，烟枪掉在桌上，满足地翻身躺平在榻上，闭着眼睛将手搭在心口，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思绪。

　　一晃半个月又过去了。刘醒发现九姑娘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只见了他一次告诉他自己的烟瘾没了，最近形势紧张，两人最好不要再见面，之后便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刘醒怅然若失，然而却也无法，只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一门心思地向上爬，同时帮助游击队暗度陈仓。

　　中秋节晚上。
　　刘醒早晨给妹妹打了个平安电报，打发了兄弟们过节，自己守在警察局里，将腿搭在办公桌上瞪着头顶的吊灯发呆。
　　九姑娘已经和他足足二十三天没有联系过了。他曾经到东泰门口守过，却被阿森和铁姐客气地请他离开。他曾经到日本人的军部门口远远望了她一眼，瘦削的女人脸色苍白，身体状况很明显并不好，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铃铃铃铃铃铃……”
　　正在办公室值班的刘醒被急促的铃声吵醒，他接了起来，郑朗熊又气又急的声音传来：“刘醒在不在？”
　　“熊爷？”刘醒奇道：“怎么了？是不是九姑娘有事？”
　　“刘醒，九妹没和你在一起？”郑朗熊大急，“我就知道她最近不对劲！上个月山本介良那个混蛋来家里羞辱大哥，大哥气急之下打了九妹。九妹很看重大哥，我就怕她会做傻事，一直留心，她天天晚上跑出去，还告诉我是去和你戒烟。欸！她是在戒还是在吸我还看不出来吗？今天阿喜和大凤那两个搅事精，还有丽华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又旧事重提，大哥大发了一场脾气，九妹半夜就不见了！”
　　“九姑娘一向坚强，她不会做傻事的。”刘醒斩钉截铁地答道，“她应该是去散散心，可能在教堂，我去找她！”刘醒匆匆撂下电话，抄起衣服跑了出去。
　　教堂，没有；馄饨摊，没有；上次他们一起送走孤儿们去看日出的海边也没有。刘醒越来越心焦，一头的汗，在海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住地砸着自己的头。‘冷静，冷静，刘醒，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过。对了！东泰！’
　　刘醒撒丫子往东泰奔，在东泰门口丢下车子一推门，门果然只是虚掩着的，刘醒心下一松又一紧，推门走进去。
　　鸦片烟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刘醒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缓缓走到九姑娘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雕花木门。“九姑娘，你在做什么？”
　　“刘醒？！”九姑娘悚然一惊，酸软无力的双臂一撑，差点儿又趴倒在榻上。她匆忙拨开自己的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儿。“你怎么来了。”
　　刘醒一步一顿地走近她的身边。“你又抽返了。”他的脸色平静无表情，却令九妹侧过脸去不敢看他。
　　“刘醒，你回去吧，别管我。”她掩饰性地拨了拨头发，“我也要回去了，阿爸他们还等着我。”
　　“军爷？”刘醒冷笑，“九姑娘，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抬头，痛苦地闭上眼睛，瘦骨嶙峋的样子令刘醒把所有想要骂醒她的话都咽了下去。他握住九妹的双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语气温柔，“戒不到就再戒嘛，上次能戒掉，这次就能戒掉。”
　　“能戒掉又怎么样，我一样会再抽的。”九姑娘闭着眼睛，掩住眼中的痛苦和泪水。挣开他的双手，却又不舍得离开这个温暖到心底的怀抱，她的手顺着刘醒的胳膊爬上他的肩膀，紧紧掐住他衣服肩头的皮革。
　　刘醒瞬间将她抱得更紧，“别说傻话，我认识的九姑娘从来不会认输的！”
　　九妹一下子将他推开，脸色冷冷，她昂起头，“刘醒，你以为你认识的九姑娘就是真实的九姑娘吗？别忘了，我可是最会骗人的，连我阿爸连日本人他们都被我骗得团团转，你真的就能看透我吗？”
　　刘醒定定地看着她，“我刘醒可以拍胸脯拿这条命打赌，全广州、全中国甚至全世界，我是最了解郑九妹的人！”
　　她震惊，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九姑娘，你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很关心你，很爱你。你二叔，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一直担心你和军爷的关系，担心你的身体。”刘醒扶住九姑娘的肩膀，轻声说着。
　　“只是二叔担心我？”九姑娘眼中还有眼泪，却扑哧一笑，含笑反问。
　　“……”刘醒噎住，心情却轻松了不少，唇角微挑，“我也很挂住你。”
　　刘醒直白的话语令九姑娘惨白的脸上多了些红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心话。”刘醒硬邦邦的大实话却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要动听。“九姑娘，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就当是为了我……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好吗？”
　　九姑娘抿着嘴唇，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嘴角却高高翘起，点了点头。她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刘醒的脖子。
　　刘醒如铁钳一般的双手将九姑娘的腰身紧紧箍住，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极紧，心也贴得极近极紧。

　　翌日中午。
　　金陵酒家的顶楼包厢，军爷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包厢里喝茶。刘醒推开小心翼翼的侍者，走进包厢。军爷的头发已经花白，虽然背脊依然挺直，但是，老态尽显。
　　“军爷，怎么一个人喝闷茶啊？不叫人陪着你多不符合你龙头大哥的身份？”
　　“死差佬，如今这种时势，我不想中国人杀中国人，你迅速给我滚！”军爷没好气地斥道。
　　“哼！军爷，何必这么大火气呢？”刘醒痞痞地拉开椅子坐下，“军爷，火大伤身啊，你平日里就喜欢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忠奸善恶地发火骂人，天长日久，恐怕……”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气，郑郎军，从他这个小人物第一次遇到这个龙头大哥开始，他对他就没有好印象。自私、毫无理由地护短、没有是非观念、对九妹也并不上心。他对他还尊称一句“军爷”，只是因为他是九姑娘的父亲。
　　“军爷，我打探过了，上个月你被那个萝卜头当众打了巴掌，还被逼向日本人鞠躬，你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很生气，对吗？”刘醒痛快地踩军爷痛脚，冷眼看着他一点点地变得愈发暴躁狂怒，直至拔枪卸下保险栓，直直对准自己。
　　“军爷，你开口闭口讲义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义’。羊字下面加一个我，就是‘我是羊牯’！就是宁愿自己吃亏也要别人好，就是想了人家才想自己啊！哼，你们两父女要是搓匀了就好了，一个就只会想我我我，另一个呢，只会想别人不会想自己。”刘醒越说越怒，越说越心痛。“你的女儿，为了让萝卜头相信她是诚心诚意和他们做鸦片烟生意，上了烟瘾了。”
　　郑郎军愕然转身。
　　“如果不是她，你们东泰三千多个烂仔，大部分都要死，小部分要做汉奸，你老人家早就被人拉去打靶，就算不打靶都住进集中营了！”
　　刘醒丢下话向外走，快到门口又站住脚，转身冷笑：“不过我有件事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丢脸呢？你应该觉得威风才对。目前是什么时势？死都不肯做汉奸，坚持不肯做汉奸，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真英雄真好汉！脸都让九姑娘去丢，她已经为你丢尽了脸，你还有什么好觉得丢脸！”他摔门离开，满腔的怒火烧得他快要爆炸了。快步走过了两条街区，他才缓了下来，看见街边一家药材铺开着门，便拐进去包了几包补药。

　　军爷虽然霸道，却不是不讲理的糊涂人。他对九妹这个大女儿，多少还是有几分愧疚，加上九妹本来就要求不多极易满足，只不过是他放软身段说了几句话，九姑娘就又有了戒毒的信心和动力。
　　戒毒的日子总是不容易挨的，好在向山和山田最近还在斗法，两人争权夺利都来不及，无暇折腾九姑娘和刘醒两人。
　　九姑娘枕在刘醒腿上，他将自己的长外套轻轻盖在九妹身上，轻轻掖好。九姑娘睡得极不安稳，动了动皱起眉头。刘醒安抚性地拍拍她，看着她又一次睡熟，唇角微挑。
　　天光微亮，九姑娘动了动，坐了起来，外套滑下她的肩。九姑娘有些迷茫地看看，刘醒头靠着椅背呼吸平稳地睡着，胡茬和眼眶下的青色很重。
　　九姑娘抬起手，和刘醒的脸微微保持一点儿距离，就这样隔空描摹他的样子。
　　刘醒的额头很宽，眉毛很浓，眼睛并不大却很有神。他不是个美男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伟丈夫。
　　“唔……”刘醒似有所觉，睁开眼睛，九妹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手，两人就这么傻傻地对望着。
　　“九姑娘……”刘醒似入魔一般，伸手托住九妹的脸庞，倾身上前含住她的嘴唇。
　　“……醒……”九姑娘热情地迎合着刘醒，口中含糊念着他的名字。

　　——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阿醒，”喘着粗气分开纠缠的唇瓣，九妹想起了自己这几天早晨会泛起的干呕，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沉吟一阵，她压下了话——她不知道这是戒毒的正常反应还是真的有了身孕，毕竟她这个月还是有那么几天不方便。
　　“阿醒，游击队找上我，希望我帮他们运一部电报机来广州。”九妹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阿醒。
　　“游击队？”刘醒皱起眉头，“九姑娘，电报机和药品一直都是萝卜头严密检查的目标。你这么做万一被发现了向山第一个会拿你开刀的！”
　　“我知道。”九姑娘抬手按上刘醒的眉心，轻轻揉着，“可是这部电报机对他们极为重要，我……”她目光闪烁着，“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欸……”刘醒叹了口气，将九姑娘搂紧了几分。
　　“不劝了？”
　　“你九姑娘确定下来的事情什么时候更改过？”刘醒的笑容无奈而甜蜜。‘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以赴帮你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