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海豪情同人）唯求朝朝暮暮》一夜花厅雪

8、为你报仇

　　刘醒在微寒的晨风中奋力蹬着车子，直接去了警察局。
　　整整一天，刘醒都处于一种焦躁烦闷的状态中。脾气本就不算好的他真的是逮到谁犯错就是好一通骂，尤其是他身边的大小车排骨三人，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更是首当其冲，“光荣阵亡”了一次又一次。
　　好容易熬到了下班，往常都兢兢业业最后一个走的刘醒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直奔东泰。
　　将车停在东泰外墙边上，他很快就看到志得意满的黑木隆盛从东泰走了出来，迈上军部的车子扬长而去。陆陆续续的，员工们走完了，九姑娘一手扶着额头有些昏昏沉沉地出来，两手摸索着上锁，却怎么也锁不住。
　　一双粗糙温热的大手接过了工作，三两下就将门锁合上。拉了拉确保锁紧了，刘醒借着昏黄的夕阳光线打量着九妹：不过是一个白天没见，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阿醒……”郑九妹抬眼和男人对视，这两个字喟叹出口，犹如唱诗一般，含着多少的情绪和不能说不愿说的话语。
　　两人就这样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相对站着，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刘醒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九姑娘身上，“回吧。”
　　无需再有什么言语，她点头随着他迈开步子，忽然间觉得刘醒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间，紧紧地揽着，带着十足的保护意味。
　　鼻头一酸，她迅速眨了眨眼，压下泪意。

　　半夜两点。
　　刘醒穿着黑色长袍，戴着毡帽，帽檐儿压得极低。他在广州生活了十几年了，早就对广州各个小巷子熟悉的不得了。他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小道儿，在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他在黑色的狭窄小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然后停下来等了一会儿又继续重复一遍。如此三遍之后，门吱嘎一声极快地开了一道缝，穿着短打的精瘦汉子隐在黑暗中打量着他——盒子枪紧紧握在手中直对着刘醒的心脏。
　　“白云区警察大队刘醒。澳门老婆饼铺的七叔让我来的。”
　　那汉子拉着他闪进门里，将门紧紧闭上。院中有三个男人也是直愣愣地端着枪对准刘醒。他摘下毡帽两手敞开，示意众人搜身。精壮汉子偏了偏头，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上来细细地摸了一遍，示意无事。
　　众人将枪收了起来。“刘醒兄弟，对不住了。现在鬼子越来越猖狂，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刘醒点点头，面色严峻，“能理解。”

　　众人移入屋内，刘醒这才看到外面看去黑洞洞的屋子里却是灯火通明，十来个男男女女在屋中紧张地工作着，有的在用电报机联络，有的则刻钢板油印进步刊物和宣传单。窗子上都挂着厚厚的黑毡毯子，将屋内的灯光罩的半丝也透不出去。
　　“刘醒兄弟，上二楼吧。”精瘦汉子侧身请到，刘醒点点头沉默地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制楼梯上了二楼。他和两个负责人坐定，也不多客套，直接说了身份和来意：“我是白云区警察大队的队长，这个位子是九姑娘帮忙赶走了梁非凡得来的。做这个位子，一方面是想能帮几个百姓就帮几个，能少让人做些坏事、能少让日本鬼子杀几个同胞就好，另一方面，”他顿了顿，直视两人，“是希望帮一帮九姑娘。”
　　两位负责人是东江纵队的队员出身，对九姑娘的身份也有所了解，更加知道之前的五个队员还有100个孤儿都是九姑娘帮着送出广东的，于是都点点头表示明白。
　　“醒哥，你今天来是准备……？”精瘦汉子换了称呼，问道。
　　“杀黒木！”
　　他斩钉截铁地低吼道，眼中冷冽非常。

　　一天一天又一天，黑木隆盛连着监视了九姑娘足足有两个月了，渐渐的，他被九姑娘精湛的演技骗过，也不耐烦日日来这里枯坐，渐渐的一两日、两三日才来一次。只是鸦片瘾越发大起来的九姑娘却无法一两日、两三日才吸一次，反而是真的要日日吸一两次才行。
　　她的脾气越来越坏，脸色惨白的像个鬼一样。半个月前她就不准刘醒再来东泰看她，甚至为了这件事她狠狠地将刘醒骂了一顿。
　　那时候，刘醒痛苦地看着她哭泣谩骂，捶打着他，让他离开，求他离开。他的心痛，不是因为郑九妹骂他、赶他，而是因为了解她为什么骂他、赶他走。
　　她不想要让他看到自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从那时起，刘醒只会躲在东泰大门外栅栏后面的阴影处，偷偷看着她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一天天的变得更加惨白虚弱。然后，心中对黒木这些萝卜头的恨意犹如长荒的草一般，缠得他一天天越发暴躁，想要将日本人千刀万剐的心思渐渐压不住，每每在警察局遇到向山和黒木，他都必须把眼睛压低下去，否则他怕眼中蚀骨的恨意会出卖了自己。

　　过几天黒木隆盛将要带了两个小队荷枪实弹的萝卜头运一批弹药和药品去韶关。最近游击队的人都偃旗息鼓，日本人也趾高气昂得意非凡，戒心低了很多。否则这么一批货也不可能只凭这么不到五十个日本人运送就放心。

　　联络点。
　　“华哥，消息很确定，黒木隆盛只带了46个人，枪支配备都写在这张纸上。具体的路线我还在打探。”刘醒端起茶盏灌了一肚子茶水，茶叶子嚼了两下也直接咽了下去——他得了消息之后连夜在最短时间内骑车到这里，又累又渴。
　　“好！太好了。醒哥，这次要是得了手，咱们在华中的弟兄们就有枪和药用了！拿日本鬼子的枪支弹药打他们，太过瘾了！”华哥和手下阿松都是一脸的兴奋。
　　“只要有用就好。明天我会找机会假装去香港，咱们明晚在韶关见。”
　　“醒哥啊，你还是别去的好，你请假太明显了，万一让萝卜头猜到了，他们是不会管有没有证据的。”
　　“不用说了，我一定要去亲手杀了黒木那个萝卜头！”刘醒黝黑的眼眸中迸射出愤怒的火焰。

　　与此同时，九姑娘并不知道刘醒最近和游击队的人密谋要杀掉黑木隆盛。她自己也在想着办法如何报仇雪恨。只是，她实在是太能忍耐，一定要谋划得当万无一失才会去做。

　　两天后，黑木隆盛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广州出发往韶关走，在路上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游击队的埋伏。

　　“啪啪啪”三枪，黑木隆盛高举过头的双手软软垂了下来，他大睁着双眼，似乎是死不瞑目一般。那带着浓重恨意的三枪，均来自于广州第一神枪手刘醒。
　　醒哥缓缓垂下手中的枪，眼中的恨意和愤怒渐渐和缓。
　　“醒哥，我们该走了。”

　　刘醒最后瞪了黑木隆盛一眼，将枪插在腰后，随着游击队员们迅速撤离了现场。最早要一天之后，萝卜头才会发现黒木的事情，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掩饰自己的行踪。
　　匆匆坐上从韶关到香港的黑船，刘醒在风浪颠簸之中又一次想起曾经，他和九姑娘在船上，她晕船吐得一塌糊涂，靠在自己的肩上。他指导她往远处看，第一次意识到名震广州的东泰九姑娘其实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会痛会受伤的女人。

　　清晨，刘醒坐上了从香港回广州的第一趟车，在火车站下车的时候，他一脸的胡茬，满眼血丝。长外套随意的搭在他的手臂上，他松松垮垮地走下火车，然后立刻清醒过来——那个身穿宝蓝色长风衣的女人正抱着手臂，原地踱步，时而紧张咬着下唇，时而又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低低一笑。
　　在刘醒下了火车的那一瞬间，她似有所感一般扭头一看，巧笑倩兮。
　　“九……”刘醒的话还没有说完，九姑娘像一阵风一般跑了过来就那样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醒……阿醒……”她的身子在颤动，她哭了，那眼泪滴在刘醒的脖颈上，烫得他浑身一震。
　　“九姑娘，怎么了？”他心中大急，要推开九姑娘去看她为什么要哭。然而，九妹却一反常态地死死抱着他不松手。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低声呢喃，却令刘醒大惊——看来她知道自己去找黑木隆盛的事了。

　　“什么也别说，我们先回猪笼里。”刘醒低头在她耳边轻喃，似是两个情人在说着什么情话。九姑娘回过神来，点点头离开刘醒的身体，飞快地别过头去不让男人看到她红红的眼睛。

　　猪笼里。
　　这会儿排骨和大小车都在差馆返工，没人在家，猪笼里静悄悄的，只有那张“全家福”合照在墙壁上乖乖待着，注视着猪笼里中的两人。
　　“九姑娘，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刘醒微有些局促，两手在大腿上下意识地擦着——这个刘大队长啊，杀日本鬼子的时候都没有面对九姑娘这么紧张喂！
　　刘醒会尴尬紧张完全是因为刚才在车站的那个拥抱。还有九姑娘的话语，那话似乎令他朦朦胧胧地想起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别看郑九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才八爪挠心，才羞窘难当呢！毕竟么，她这般的小儿女情态是之前从没有过的，这次因为刘醒一日一夜的生死不知，她心中的牵挂和害怕令她将所有礼俗和女儿矜持都抛在了脑后，才如此大胆。
　　郑九妹也察觉到了刘醒的这种十分局促窘迫的状态，自己的害羞反而少了很多：“喂，刘醒，怎么，九姑娘是母夜叉会吃人不成？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比日本人还可怕吗？哦，对了，在你心里，我比母夜叉还厉害，我是魔鬼，是不是？”九妹起身，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她走到刘醒身边，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越发局促不安，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扑哧”一笑，放过他退后两步。
　　“呼……”刘醒暗地里呼出一口气，自以为不露行迹地扯了扯外套的下摆，盖住了下半身，也不提倒水的事情，和九姑娘隔着桌子相对坐下。
　　九妹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在刘醒的下半身转了一圈儿，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
　　“咳。”刘醒假意咳嗽一下，岔开话题：“九姑娘，你怎么知道……”
　　九姑娘正了面色，主动挪近了几个座位坐在刘醒身边，膝头挨着膝头，压低声音：“你一走排骨就觉得不对，跑来找我，我想你这件事真的做得不够缜密，你说你是去香港看晴晴，这边都没有你去香港的记录，到时候向山他们真的查起来怎么办？我找了个身材像你的兄弟扮了你的样子去了香港，他就留在那里不会再回广州。”
　　刘醒拍了下脑门，“是我疏忽了，还好九姑娘你想得周到。”他咧嘴一笑，显得憨厚极了。“你放心，我和游击队一起去做的，我们首尾都收拾的很干净，日本人不会查出来是谁做的。九姑娘，”刘醒微微笑了笑，“叭、叭、叭！”他做了个打枪的手势，“不过不是倒背打三枪，是正面三枪。”
　　九姑娘垂了眼眸，手指紧紧捏着小手袋，“刘醒，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他跟着游击队去杀日本人，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义，不是为了物资，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被黑木隆盛欺负。仅仅为了这个，他甘冒生命危险。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哭腔，那声音令刘醒的心紧了一分，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九姑娘的手。
　　两只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粗糙一细腻，一火热一微凉。两只截然不同的手，两个本应没有交集的人，却被命运拉到了一起，生命线紧紧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刘醒！”九姑娘叫了声他的名字，一手捂住了嘴巴，眼泪从眸中流下来，她趴在桌上，肩头耸动。“……我多怕……我多怕再也见不到你……”
　　刘醒心中一震，他缓缓将手搭在九姑娘的肩膀上，蹲下身来，将女人圈在他的怀里。他的肩膀宽厚有力，怀抱火热，带着淡淡的烟草气味和微咸的海风味道，令人安心，也令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