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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折枝美人灯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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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恋
日子倏忽而过,晓晨长出第一颗牙的欣喜仿佛还在昨日,今天就会走了。
1924年,民国一十三年,岁维甲子,农历五月初十,端阳已过、夏至未至,暑期蒸腾。顾宅杏帘院的杏树长得郁郁葱葱,澄黄的杏子藏在叶底犹抱琵琶,爬山虎却已浓到滴翠。
青云抱着晓晨坐在秋千上,双手架着她在自己的腿上蹦跳踢踏,修齐垂着手在一旁含笑看着。
“杏子又黄了。去年已经失约了一年,今年大姐儿再不来,就又要失约了。”
“你也知道穆氏和母亲一样,最信这些阴阳防克的道理。你这里养着晓晨,她怕……”修齐的语气温和,是青云听惯了的波澜不惊。
“是怕晓晨还是怕我?”青云打断了他,抬头直视修齐的眼睛。有些东西,没人敢在她耳边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修齐轻轻叹息,走近几步来到青云身后轻轻推着她的秋千,雪青色的裙摆来回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飞尘。
“你总爱多思多想。”修齐温言抚慰。
“不如我抱着晓晨,你站着荡,荡的高些。”
修齐从青云怀里接过晓晨,又朝着廊下站立的柳枝儿唤道,“你来推青云。”
柳枝儿摇摆着腰肢甩着帕子一步三晃的上前,她有着一双下人女孩儿里少见的小脚,生的婀娜。
青云站在秋千上,双手抓着绳索,柳枝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推她,银牙紧锁,白皙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她越荡越高,裙摆花朵似的散开,仿佛真的飞入青云,彩色的绸带在周身旋转飞舞,清脆的笑声蝴蝶一般漫过满是爬山虎的围墙,穿过游廊,跨越庭院深深,在粉墙黛瓦间回旋,那是真切的喜悦与开怀。让修齐听了比自己开怀还要开怀。
他希望青云可以永远这么快乐,就像期望太阳照常升起。
“好了好了,柳枝,不要推了,我玩够了。”青云笑着对身后的柳枝道。
柳枝一言不发,福了福身,又一摇三晃的回了廊下站定,招牌似的杵在那里。
“她总是这样吗?”修齐一手抱着晓晨,一手帮着青云停下秋千。
青云抚去额间的薄汗,从秋千上一个蹦跳下来,在修齐不满的眼光中揉捏了两下用力过度勒出红印的素手。
“穆氏派来的丫头,难免骄傲些。”
转身用手帕垫在方才踩过的地方,又一屁股坐回秋千,双脚蹭地,慢悠悠晃荡着。
“我有正事同你说,今天是晓晨的周岁,一会儿吃了饭,我们给她抓周吧。”
“母亲还是不愿意见晓晨,抓周宴恐怕请不来客人。”
“那又怎样?晓晨才一岁!你就是把全镇的人都请来给她过生日她也不知道。只管从你书房拿上一些能抓周的东西,我们仨吃了寿面,把她往床上一放,让她自己抓着玩儿就好了。”
“你不觉得委屈?”修齐道。
“委屈什么,重要的人不都来齐了?”
从这个角度,修齐居高临下只能看到垂首铲地的青云的半张侧脸。一年来只要他在家,他们几乎天天见面,他以为自己越来越了解她,但还是会时不时惊讶于彼此无言的心有灵犀。
他用世俗的壳子对抗世俗的世界,但青云好像生下来就长在他壳子里面,长在他心里。
这天下午,三人吃了简单的晚宴。饭桌上除了厨房送来的寿面还有修齐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的一小块奶油蛋糕。
青云用灯笼坊的彩纸给晓晨糊了个小皇冠,戴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晓晨回以羞涩的笑容和一串口水泡泡。
吃了饭,修齐让人从书房拿来的毛笔、书本、印章、玉珠小算盘,通通都摆上了床,青玉则贡献了一瓶法国香水和一个听诊器。
半旧的大红锦缎鸳鸯戏水被褥上晓晨一个接一个的把每样东西都摸了个遍,两个大人趴在床边望眼欲穿。
“晨晨,听大伯的,拿印章,咱们以后做高官。”
“晨晨,咱们拿听诊器,以后做大夫。白大褂穿上多潇洒!乖啊,快去拿。”
晓晨最后谁的面子也没卖,选了青玉珠金框小算盘。
“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小东西。”青云抱起晓晨,在她秀气的小鼻子上拧了一把。
又扭头问修齐,“这算不算家族遗传?”
修齐满脸的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是欣慰还是担忧。
“生逢乱世,商道不容易行啊。”
“生逢乱世,哪条道容易行呢?”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是相同的对未来的迷茫和隐忧。
“过些日子,我带全家去省城住些时候。”两人围着圆桌坐下,修齐从晓晨手里抢过小算盘在她眼前晃悠,逗她来抓。
“怎么想着带我们出去玩儿了?”
“有一单药品生意,要去省城谈,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干脆把家里人都带上,也算换个地方散散心。”
青云倒了杯茶放到修齐手边,“你这是准备狡兔三窟了?”
“时局不稳,军阀们打来打去,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这个上台,明天那个又通电下野。他们手握乾坤翻云覆雨,即使是输了也能缩回租界当寓公。我们这些乱世里的雨打浮萍,风雨飘摇里恐怕‘三窟’都不一定够。”
青云沉吟半晌,用力握了握修齐的手。
修齐经常和青云探讨外界的风云变幻,甚至定时从上海找人订报纸,一捆一捆的送到杏帘院和她一起看。他知道青云是真的听的懂。
“你那些从法国带回来的衣服,也是时候拿出来穿穿,别总放在箱子里积灰。也不怕虫子咬?”修齐故作轻松的调侃瞬间打破了略有些低沉的氛围。
“都三年了!”青云也嗤笑一声,半真半假的抱怨,“巴黎的流行趋势不知道该换了多少轮啦!”
“你放心,省城不是上海,没人嫌你老土。实在不行你到了省城再买时兴的就是了。”
两人看着彼此眼中的促狭笑作一团。你一句我一句的挖苦对方。修齐笑话青云是“假洋派”,吃不下带血丝的牛排。青云嘲笑修齐是“真土鳖”,一身长衫年头穿到年尾,就差背后再拖根辫子了。
掌灯时分,暮色将将四合。修齐准时踏出杏帘院,回了前院外书房休息。奶妈把晓晨抱去吃奶,这几乎是奶妈唯一的用武之地。
深宅大院,青云在灯火下看报纸。
《申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期,头版头条是某个新晋交际花的风流韵事。青云觉得哪怕炮弹从大上海的头上掠过,只要一日没掉下来,大华饭店还是“歌照唱,舞照跳”。
小暑前后,顾宅的一大家子浩浩荡荡车马粼粼的开去了省城。
修齐在省城置办了一栋英伦风格的别墅。又在别墅附近租了一套公寓让青云和晓晨住进去。
之所以没住进别墅,是因为顾老夫人宣称自己和晓晨八字相克,只要看见那丫头就眼睛疼。
为了让自己母亲的眼睛不疼,只好让青云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奶娘陪着晓晨住到外面。
一周后,顾府将举办舞会,邀请修齐生意上的朋友参加,算是办个乔迁宴,正式宣布顾家的触角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灯笼坊探出,向着更广阔的的世界、更新鲜的行业进发。
穆氏打从进门起就忙的脚不沾地,却总也不得法,一时间焦头烂额,嘴角起了燎泡。十几年来,婚丧嫁娶各项重大事宜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西式舞会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修齐干脆请了青云从旁协助负责布置,穆氏单管人员调用、物资采买,这倒是她擅长的。再加上他自己根据以往参加各式酒会的经验时不时的提点两句,一通折腾下来,搞了个八国联军大乱炖的款式,倒也能应付得去了。
夜幕降临,青云和修齐最后一遍确认了乐队位置和明天请来的歌女交际花能否按时到达。
踩着一地花影,青云离开别墅独自返回属于她和晓晨的公寓。修齐难得换下长衫穿上西装三件套,亚麻色的外套此时孤独的搭在椅背上,他曲起一只腿靠在新漆的门框上,右手端着的小半杯红酒正打着迷离的玫瑰色旋涡。
他目送青云离开,直到她的身影一转弯消失在眼波尽头。
转身上了楼,漫不经心的欣赏走廊上苔绿色的墙纸,侧耳听见主卧里穆氏充斥着怒气的低吼。
几步走至卧室门口,伸手推开精致的木门。床边站着的穆氏和柳枝猛地转头。
“谁!”穆氏厉声道,脸上惊怒尚来不及收起。
修齐的目光在表情僵硬的穆氏和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柳枝脸上游走,吓得柳枝几乎站立不住,眼见就要跪下了。
修齐在下一秒挽救了柳枝的膝盖骨,“青云回去了。你不跟着伺候,让她一个人走夜路?”
柳枝闻言如蒙大赦,连声应是,一双小脚前后倒腾着以一种近乎不合理的速度窜出顾家别墅。
“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修齐转过头凝视穆氏,他觉得自己此刻足够和蔼且真诚,但穆氏只感到两束犹如实质的目光穿刺灵魂。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照妖镜底下的妖精,无所遁形。
“明天请的客人,请帖都叫人发下去了?”穆氏喉咙干涩,只得没话找话。
“都发了。”
“餐具可都是纯银的,下人们笨手笨脚的,我下去看看少了没有。”
穆氏几步越过梳妆台,却不想与修齐擦肩而过时被对方抓住了手臂。
杯中的红酒被一饮而尽,修齐沙哑低沉的嗓音徘徊在穆氏耳边,溅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该问的,不问;不该做的事,偏要做。”
“我去看餐具。”穆氏干巴巴的重复。
修齐松手转身,先她一步离开卧室,回了书房。
第二天华灯初上,顾家别墅的大厅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珠光宝气。舞池边的乐队交替演奏着悠扬的古典音乐和欢快的爵士乐,这在欧洲也许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在遥远的东方反而因为一知半解而百无禁忌。
青云挽着修齐的手臂在人群里穿梭,头发被重新烫卷,脸上矜持的假笑和嘴里夸张的恭维从一开始就没有停过。
“她怎么一直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除了一开始露了个面,就一直缩在角落里还坐立不安的。”青云一脸假笑,眼睛在一个个体面的头脸间游走,时不时笑的露出虎牙举杯致意。
修齐也是同一个德行,一张脸看着和游走在男士堆里的交际花小姐有的一拼。
“正不自在呢。说旗袍露胳膊露腿,不是正经人该穿的。可我总不能让她在舞会穿裙褂吧。我就想不通了,有那么难吗?”
“少刻薄了。”青云轻轻拐了修齐一肘子,“咱们家的大少奶奶三从四德的,能现在还待在舞会上就惊世骇俗的了。”
正聊着,一曲悠扬的华尔兹宣告舞会的开始。修齐对着青云鞠躬邀请,青云把手递给他,两人旋转着滑入舞池。
主人家开了舞,那些特意带着珠光宝气的女伴前来赴会的商界精英和纨绔子弟们终于也能大显身手了。
“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儿的裙子我都没见过。这几年我都错过了什么啊!”
修齐顺着青云所指的方向抽空瞟了一眼道,“那是省城茶叶行会的会长千金,才17岁,上海流行的衣裳,一个星期内就会出现在大小姐的衣柜。”
“你也很美,怎么说呢,有种独特的韵味。”修齐端详着掌中的舞伴,一边说一边控制她转了个圈。
青云今天穿了一身高雅的黑,搭配白色珍珠项链和黑色高跟鞋看上去简洁而优雅。
裙子是被骗回国前从巴黎CHANEL店里买的。那个自称COCO的女店主身兼设计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用最便宜的布料做成最贵的衣服然后卖给对她的设计趋之若鹜的巴黎贵妇和交际花们。
但青云就是喜欢这种不夸张的款式,被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谢,您穿西装的样子也有那么些英伦绅士范儿。”
“谢谢。敏行在这里的话,会更有英伦范儿。”
“他?英伦男孩范儿?还是翻墙水手范儿?”
修齐被青云诙谐的比喻和夸张的表情逗得发笑,肩膀一抖一抖,险些踩了青云的脚,被青云回以一双不满的白眼。
一曲终了,修齐举着香槟继续社交寒暄。对他们来说这才是舞会的正餐。青云忙了好几天现在只想早点结束好回公寓躺平。
顾家的生意伙伴天南海北,顾氏的舞会上南腔北调。有说官话的,吴侬软语的、粤闽方言的居然还有两个不知道哪国的老外跟着晃悠。青云注意到修齐格外关照那两个老外,几个人隔着翻译一样聊得宾主尽欢。
欢宴过后,一片杯盘狼藉。
青云回到公寓倒头就睡,第二天吃中午饭时才被柳枝叫醒。
修齐却没有这般的好命,舞会结束是青云工作的完结却是他工作的开始。趁着刚刚拉的关系还热乎着,他开始频繁出入各个商会会长的宅邸,又被带着参加各种舞会、酒会、宴会,中的洋的混搭,上海租界也跑了一趟,直到了处暑前后才又回到省城落脚。
连续奔波了一个多月,修齐进门后衣服都没力气脱,趴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宿。把早起给晓晨喂奶的奶娘吓了一跳,青云这才知道他回来了。
裹着酒红色的睡袍从楼上下来,看着那么大动静都吵不醒的男人可怜兮兮的蜷缩在沙发上,青云笑个不住,边笑边摇头。
“倒是我这里委屈他了。”
嘱咐丫头都小声一些,又让奶妈把晓晨抱到楼上不要打扰到她伯父可怜的睡眠,最后抱起修齐的脑袋给他加了两个枕头。青云便坐在柔软舒适的扶手椅上一边喝着英式奶茶一边阅读今日份的报纸。
小笼包和荷包蛋的香气唤醒味蕾的同时也唤醒了神智,修齐皱着眉头坐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揉捏印堂穴。
“醒了。刚好赶上饭点儿,闻着味儿起的吧。”
“呼……”修齐展开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头向后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那些无利不起早的人精,越是有钱越贪婪。”修齐闭着眼睛感叹道,不知道是赞美还是鄙夷。
青云放下报纸走到修齐身后,伸手轻轻揉按他的太阳穴,“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沙发那么好睡吗?”
“怕打扰你和晓晨睡觉,万一把她吵醒,哭闹起来,你就一晚上不用睡了。”
揉了有一刻钟,致使修齐再度昏昏欲睡,“吃饭吧。”青云拍拍他的肩膀。
修齐迷蒙中下意识握住肩膀上的手,牵着青云一路走向餐桌。
饱餐一顿,灵魂也终于入体。
“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吃饭、逛街、带孩子,除了花钱没别的事干,也是够无聊的。”
修齐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是够无聊的,什么时候带你去上海玩玩,那里花钱的新鲜东西多,保证你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青云托着腮盯着修齐一直看,看得他喝茶都不自在。
“又怎么了?”
“你这是想把我养成纨绔子弟啊!顾修齐,我又不是你儿子!”
“你要是我儿子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那倒是,怎么你儿子那么怕你?”
“我怎么知道?我都不曾真正下手打过他。他倒好,从小畏我如虎。”
“这次还走吗?”青云直起身子伸个懒腰。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能在家松快一阵子。”
如他所言,接下来几天果真不怎么应酬。直到月底,又无端忙了起来。并且约束家人减少外出。甚至不顾老夫人的反对,把青云和晓晨接到了别墅一起住。同青云的无所作为相比,穆氏和老夫人倒是不知怎么认识了几个商人太太,几个人凑成了一副麻将搭子,老夫人搓麻将的技术在金钱的喂养下成长的突飞猛进。
有了麻将,出不出门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晚餐的饭桌上,穆氏居然主动开口说起自己白天的“战果”,总是端着的脸上破天荒的有了鲜活的气息,看着都年轻了不少。
“李太太居然连着打了两个‘八筒’,那我能放过吗?王太太要‘吃’,我赶紧‘碰’了一个。再低头这么一看,果然糊了!”
“嗯嗯。吃饭。”
修齐应的心不在焉,穆氏顿觉无味,立时偃旗息鼓,端着一张佛爷似的脸低头只顾吃饭。
一时饭毕,丫头们收拾餐桌,顾老太太回房养生,拉着宝贝孙子一起上了楼。顾小二扭成个麻花似的不乐意,被顾老太太武力镇压。青云也终于能让奶妈把晓晨抱出来溜溜,大姐儿好奇的围观这个比她还小的孩子,她见晓晨的机会有限,每次见面都格外稀罕,总爱伸出手指摸她脸。
“大姐儿,回来!摸多了小心妹妹长大流口水!”
穆氏几句话下来没劝住,也不好接着劝。只得跟着修齐、青云一道围坐在沙发上喝茶,学着他们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只是她不识字,看不懂书籍报纸,从刚成亲时修齐说的话她就时常听不懂,现在越发不懂了。
而每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轮到修齐一脸茫然。
“晓晨真是一天一个样子。该学说话了吧?”修齐突然问道。
青云端着咖啡杯,吹开眼前氤氲的热气,“正要跟你说呢,我拿着二少爷的照片教她喊‘爸爸’,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真的?周嫂!听说晓晨会喊‘爸爸’了?”
“可不是吗?要我说二小姐聪明极啦,走路、说话一样都不落下,一点儿不像早养下来的孩子!要不要我给少爷抱过来听听?”周嫂嘴里询问,人却已经把晓晨抱了过来。
修齐熟练的接过,抱在右臂上。
“来,晓晨,叫‘爸爸’。爸——爸——”
“爸爸!”
清脆响亮口齿清晰,像是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的衣食父母,晓晨很给自己伯父面子。
“好啊,没良心的小东西。平时我花多长时间才哄得你开尊口。你伯父这才教了你几声?”青云气结,原本想看看修齐傻乎乎的喊“爸爸”,这下又没戏了。
“是吗?”修齐惊喜的道。又指着青云气鼓鼓的脸教了两声妈妈。
“妈妈!”
依旧很给面子。直接把青云气笑了,揪着晓晨肥嘟嘟的脸就要扯。修齐忙躲开,从青云的魔爪之下救回晓晨的肥脸蛋。
“抱回去吧。”修齐眼见着小姑娘玩累了,对周嫂道,“接着教她伯伯、婶婶、哥哥、姐姐什么的。”
周嫂抱着晓晨回房,修齐坐下狠狠灌了一口茶。
“别说,还挺累。”
青云回他两个白眼。
修齐耸耸肩,拿起报纸准备接着看,却不想猛地一股风刮来,穿堂入室,吹得修齐手里的报纸顿时狂飞乱舞。
“都是死人啊!窗户都不知道关好!没看见吹着老爷了?”穆氏的脾气来的同这阵风一样汹涌爆裂。几个小丫头一连声的应是,蝴蝶似的来回穿梭,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
修齐和青云却看着门外呼啸而过的狂风,心底泛起一丝丝寒气。
“快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啊。”青云轻叹。
“只怕是山雨欲来……”修齐转身看向青云的眼睛,不意外的看到相同的思绪。
“风满楼。”青云在心中默默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