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未眠》达西先生

9、第九章

　　“5天过后我将返回柏林，你能在那之前让我看到成果么，法肯豪森少校？”希姆莱坐在一把暗红的高背椅上，苍白的脸色和绞紧的十指让他显得格外神经质。
　　“当然，领袖先生。”
　　“我知道，在波兰，有些人一直在散布黑色威胁论，不过很快他们就能切身的感受到我们对帝国的重要性。”
　　“希特勒万岁！”路德维希的手伸得笔直，尽量使自己的神情坚定果决。希姆莱的目光在对面青年金色的头发以及碧色的眼睛上流连，随后他赞赏的向路德维希笑了笑：“希特勒万岁。”

　　“赫尔曼，你认为这次我们有多少把握？”路德维希坐进停在街角的汽车，他忧郁的望着不远处那幢作为希姆莱在波兰的临时住宅的三层楼房，赫尔曼诚实的摇头：“这很难说，不过……”少尉回头看着路德维希，他感到某种隐隐约约的愁绪笼罩着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您在害怕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少尉，如果我失败了……哦，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说如果！你知道该怎样让自己毫发无伤的‘蒸发’吧？”路德维希有些疲倦的捂住脸，“这是最糟糕的状况，可以想象，那个时侯无论是弗兰克还是希姆莱都不可能轻易放过我。而你，就赶快跑吧，带上那些要命的材料，成为新的超级英雄、希望之星……”
　　赫尔曼忽然伸手扳过路德维希的肩膀，他强迫少校看着自己：“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上帝，你这是在干什么？”路德维希挣开了赫尔曼，莫名其妙的摆摆手，“一个假设罢了……”但少校很快便再也解释不下去了，因为赫尔曼再次靠了过来，他谨慎的审视着自己的上司，灰色的眼珠就像华沙的天空一样阴霾。
　　“您不能把我说成一个只会卷铺盖卷逃跑的家伙，上帝，这不公平。”赫尔曼把手指插|进路德维希的头发里，那柔软的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样。
　　“赫尔曼，你真像一头被蒙住眼睛的牛。”少校并没有立即推开摁着自己的人，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也许。”
　　“噢，听着少尉，你肯定是忙昏了头，现在最好回去睡一觉……好了，让我来开车。”路德维希干脆的顶开赫尔曼，他拉开车门然后跳下去，少尉也下了车但他靠在车门上没有动：“我没有开玩笑。”
　　“如果你不想进集中营，最好多动动脑子。”路德维希突然转了过来，他冷冷的盯住少尉的眼睛，“还有，要是你胆敢再磨蹭一秒，就请直接回柏林去吧。”

　　“《女武神》公映，齐格蒙德——安德里•波恩，齐格林德——奥尔佳•帕德伯恩……”张贴在宣传板的帝国歌剧院海报被剪了下来摊在桌子上，女主角齐格林德穿着褚色的裙子，姣好的侧面被水粉细细描绘。路德维希仔细的确认着画面，直到找到了那枚套在奥尔佳左手食指上的亚历山大青金石戒指，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路德维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既然末日不可避免，倒不如放手一搏’。”希姆莱往后靠了靠把手里的铅笔扔在桌子上，他向挂在墙上的钟瞟一眼。
　　“全凭您的吩咐。”
　　“好极了，我命令你，彻底铲除我们的敌人。”
　　路德维希立即拨通了弗雷德里希的电话，在领袖先生的监视下少校仅说了“西西弗斯”几个字，就把电话挂了。那是之前就定好的暗号，确保一旦计划成功党卫队能迅速反应，以便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局势。
　　剩下的就是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路德维希顿了顿很快再次提起话筒：“……是的，给我接马提亚斯上校……”短暂的间隙中，少校回头看向坐在那张宽大书桌后的长官，但后者并没有任何反应，希姆莱左手支起下巴右手手指则轻轻敲着桌面，表情高深而木然。
　　“马提亚斯，你好。”
　　“您好上校，我是法肯豪森。”
　　“呵，少校，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效劳的？”马提亚斯轻浮的笑声沿着电话线传进路德维希的耳朵，但路德维希的眼睛通过望远镜正死死观察着对面——弗兰克上将以及他的副官此时正在爬上三楼的楼梯，他们快要经过马提亚斯办公室的门口了，数十年毫厘不差的准时是将军最让人折服的优点之一，不过很快他就不会为这个优秀的品质感到骄傲了。
　　“上校，您的电话已经被监听了，我们有确切的情报证明这一点。”
　　“什么，你在怀疑我？开什么玩笑！”
　　“噢，上校，我绝没有诽谤您的意思，我只是给您一个善意的提醒……您最好再确认一下，现在终究是非常时期，总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弗兰克上将已经走过了楼梯口的窗户，暗灰的墙壁挡住了他。路德维希额上隐隐渗出一层冷汗,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沉重的呼吸，手指仍死死地抓住话筒，在他的前方希姆莱则一动不动的用双手举着望远镜。
　　“该死的，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花招！”粗暴的拖拽以及扳弄声从话筒里撞进路德维希的耳朵，张牙舞爪的咆哮在少校的脑中。
　　时间一刻也不停止的向前走，但对面的建筑依然毫无动静，就在路德维希快要判定行动失败的同时，电话的另一头马提亚斯突然喊了一句：
　　“见鬼！这是什……嘭！”与此同时，路德维希猛地拉开了电话。
　　如此巨大的冲击即使在对面的房屋也能清楚地感到，路德维希麻木的望着那些从完全被炸开的黑洞洞的窗户里涌出的浓烟，看着它们以一种奔腾而迅疾的姿态翻滚在淡黄的午后阳光下，和玻璃经高温碎裂的炸响，惊慌失措的人群的尖叫，还有更多的仿佛一瞬间从地下冒出来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皮靴在地面的撞击声以及其它的乱七八糟的声响搅合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出奇荒诞诡异的景象。
　　路德维希轻轻将早已断线的电话挂上。他的动作如此小心翼翼，神情如此庄重肃穆，仿佛正在抚摸一个虚幻的幽灵。
　　“啪啪。”单调而薄弱的掌声突兀的回荡在房间里，路德维希回身抬手向希姆莱敬礼：“希特勒万岁！”
　　掌控着整个党卫军的男人站起来不置可否的靠近窗户，他冷漠的凝视着玻璃外的混乱，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才慢吞吞的评价道：“不驯服之人必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