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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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岗亭里的电灯昏暗无比,亭上晃动的探照灯却明亮得和月光一般。一个穿着深色上衣的男人出现在岗亭外，他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里面的士兵。这个旅行者看上去走了很远的路，亭□□出的黯淡灯光恰好打在他冒着油汗的脸上。这种景象在如此清净的深夜显得有些非同寻常，但一切都没什么差错，至少这些证件可不是伪造的。哨兵把东西还给那个中年人，同时另一边红白相间的栏杆也缓缓升起，男人有些拘谨的靠在岗亭外的扶手上等待过关。然而就在这时，杂乱的脚步混合着尖锐的哨子声割破了华沙郊外的平静，几个人从远处跑了过来，一个人疯狂的挥动着手臂朝哨亭里的士兵喊道：“噢，蠢货！快拦住他，别让他跑啦！”
一脸疲惫的男人立刻受惊的弹了起来，他仅仅侧了侧头便越过栏杆跑起来。道路两旁的灌木过于茂盛，浓密的阴影把他的身形隐蔽的很好，并且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背后密探们的叫嚷和奔跑声很快变得微弱起来。或许只要转过前面的弯道他就可以逃脱……但探照灯已经照了过来，惨白的光线彻底的锁定住那个绝望的逃犯。接着枪响了，尽管那个男人仍旧保持着向前冲刺的姿势，但是很快他的腿就开始不受使唤般滞缓起来，随后他以一种缓慢的姿势往后仰了仰，仿佛被什么从背上钩住了似的，又像在抬头凝视着漆黑天幕上的某一点。最终，他沉重的倒了下去，仰面躺在地上双臂微微摊开，他的头颅恰好枕在了那片垂落在地的灰白光面上，出血让他削瘦的面颊异常憔悴，正像是被人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耶稣。
“啊，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法肯豪森少校。说真的，你的气色看上去好极啦，我还以为这里的血腥气会让你受不了呢！”华沙城中有不少各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风格各异的城堡，然而自从德国人来到这里它们就大多充当了办公楼。至于隐藏在地下的暗室则往往被纳粹用作临时审讯，那些阴森森的老旧建筑绝对有利于占领军构筑起他们的恐怖权威，马提亚斯上校就有一间这样暗无天日的办公室，尽管以他的军衔已经没必要再亲自去扳开那些灰溜溜的‘土拨鼠’的嘴，但出于某种特别的嗜好他仍保留了自己的这一特权。现在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格外幸灾乐祸的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青年，“听说，弗兰克上将邀请了培特尔准将一行的重要人物去剧院观赏《蝴蝶夫人》，怎么，你不幸被将军粗心的秘书遗忘了吗？”
“我想那可不能算秘书先生的过错，上校。毕竟与尊贵的弗兰克上将相比我根本不值一提。”路德维希的表情瞬间绷紧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让单词一个一个从他的嘴里蹦出，“所以我只配到一些更无足轻重的地方溜达溜达，您说是么？”少校的面上发红，翠绿色的眼睛充满愤怒仿佛要燃烧起来。其实，对待马提亚斯这种阴险人物的挑衅根本用不着这种赤裸裸的反击，少校的反应显然太过了，看他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在自找麻烦。
“很好，好极了……”马提亚斯轻蔑的观察了一会儿这个来自柏林的冲动的年轻人，他早就看透了，在这些所谓的贵族子弟都有一种强烈得可笑但又毫无益处的优越感，只要稍微一撩拨，他们全都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装腔作势的咆哮起来，就像真当自己是老虎似的。当然，对于这种盲目自大的废物就得给点颜色看看，马提亚斯上校愉快的站了起来，恶意的微笑不可掩饰的浮现在了他的唇上，“啊，忘记我拙劣的玩笑吧，如果你愿意可以陪我到审讯室去看看，昨天晚上我们刚刚逮住的家伙，我想你会感兴趣的。”他走到门口向路德维希点点头,“走吧，少校。”
所谓的审讯室应该是被隔成若干单间的酒窖，马提亚斯拉开一扇门走进去：“情况怎么样，海曼？”正在誊写记录的年轻人立刻站起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上校。”
“……对不起，我想我大概看错了。马提亚斯上校，难道您越过保安局在单独进行审讯？”路德维希怀疑的环视屋内，当他注意到被拷在铁架子上的男人时不禁皱起眉头。看起来这个犯人已经被彻底折磨过了，且不提那些分布在他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创口，单是那胡乱缠在腰上的浸出血的绷带就能够产生一种残酷的视觉效果。
“噢，不不，少校，要知道在波兰保安局的人手是极有限的，我们适当的介入只是在节省时间。”马提亚斯冷冷的从墙上取走鞭子。
“我答应给你一个小时，现在你考虑的如何？”短鞭在上校的手里轻轻的点着。
“……”
“哼，愚蠢！”马提亚斯不耐烦的咂着嘴伸手摁下桌上的电铃，很快两个警卫进来了。“去把他翻过来，当心！”马提亚斯回过头对路德维希说：“如果你想回避……啊，当然，我只是建议。”
“不，谢谢。”路德维希上前一步，他发现被摁在台子上的男人背部没有伤痕，与他的手臂简直成了鲜明对比。
马提亚斯看了看表，俯下身盯着那个倒霉的家伙的眼睛：“斯威尔恩医生快来了，你真不该给个医生找麻烦。”他突然把鞭子狠狠地甩在囚犯的背上，“可惜，你也不会有更多的机会了。”
“我应该提醒过您，上校。不能抽在那个地方，那会出现难看的红肿而且消除不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出现在门口，那稻草似的浅黄头发蓬乱的覆在他的额头上，他放下医药箱对站在一边的路德维希点点头，“下午好，少校。”路德维希只模糊的咕哝了一声。
“唉，医生您说的没错，对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那么现在，他就给您处置啦。”马提亚斯上校将鞭子扔给下属，“无论您是想要他的胳膊腿还是牙齿，我都没权利阻挠你了。”路德维希不确定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威胁，然而他的确听说过集中营的某些人在以一些特殊的方式‘处理’犯人。这时，医生已经带戴好了手套，为乳白色胶膜覆盖的手指在囚犯的背上指点：“愿上帝保佑你。”说着他拿起一柄手术刀沿着刚刚比划过的地方割了下去。
不用麻药的结果是相当可怕的，先前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他的背脊猛地向上拱起，但不久便被站在两侧的士兵强行按了下去，血液沿着锐利的刀口迅速淌到操作台上，以路德维希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那双因疼痛而绞紧得扭曲的手。少校的头微微向后仰了仰，而马提亚斯上校则故意长久的注视着路德维希铁青的脸色，然后他走过去把手按在青年的肩上。
“马提亚斯上校，虽然我还希望更详细的了解这里的工作，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提前离开。嗨，希特勒！”少校错身向马提亚斯敬礼，快步离开了这间审讯室。与此同时，斯威尔恩医生干脆利落的将一块剥下的皮扔进托盘里。
“可以稍微透露一点您要这个做什么，医生？”马提亚斯看着托盘，在他身后那名昏死的伤员正被人拖出去。
“这可说不准，也许我的《医药的研究》正需要一块不错的封套。”斯威尔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那么，祝您好运。”
“抓紧我，没错，就这样。”路德维希出现在楼梯口，他看上去狼狈极了，脸色苍白而且步履踉踉跄跄，整个人几乎是靠在了赫尔曼的身上。赫尔曼吃惊的接住少校，但路德维希警告的眼神却让他打消了询问的念头。接着，这位虚弱的军官抬眼瞟了瞟身边经过的人，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对赫尔曼说，“知道么，我们很快就能收网了，不过现在，我们还得把戏演完。”赫尔曼略微迟疑了一会儿便任由少校吊着——或者说架着自己走出了城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