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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另一个宇宙 ...

  •   这是冬日里少有的晴朗天气。

      范贡广场的中央喷泉前,无数雪白鸽子聚在一起向往来行人讨要食物。它们拍拍翅膀,忽然呼啦啦地朝四面八方飞走。急促的脚步声穿过鸽子聚集的喷泉,沿着范贡广场的彩色街道一路狂奔。

      隔着一座拱桥,那面牛油果绿的墙很快出现在视野里。德拉科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赫斯珀。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个人突然一起毫无理由地爆笑出声。

      德拉科后背倚上石桥护栏,脚踝自然交叠。他舌尖一戳腮,哭笑不得地说:“这太荒唐了,一个马尔福居然被会被隆巴顿撵着跑?”

      赫斯珀边笑边问:“最荒诞的难道不是你一定要带着我跑吗?可是我……我到底为什么要跑啊?”

      她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笑得直不起腰。奔跑和大笑让她苍白的脸暂时回归健康的红润,德拉科慢慢收了笑,眼睛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呼吸平复,赫斯珀重新站直。德拉科习惯性躲闪她可能看过来的视线,眼神藏到一半,他倏地暂停。半晌,他眼睫一颤,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将目光落点直白而含蓄地放在她身上。

      她已经走到他身边来了。

      此刻,她正在低头观察桥下不算宽的运河航段。侧脸的淡红再度消散,褪成一种德拉科熟悉且为之不安的苍白。

      他皱起眉头:“所以说你平时不要总在图书馆窝着,偶尔出来活动一下,说不定庞弗雷夫人能少见你几次。”

      赫斯珀撑着栏杆,嘴角弯起的弧度消失了。

      德拉科下意识后仰一点,偏头凑近她。他仔细端详她的正脸,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赫斯珀敛眸:“我不是因为窝在图书馆才容易生病的。正确的因果关系,大概是因为我体质变差,所以只能窝在图书馆。”

      他心头一颤,敏锐察觉到她话里的未竟之意。他问:“愿意和我说说吗?”

      “不算什么大事。我在三岁那年的圣诞节出过一场事故,当时伤得很重,快两个月都没好。从那以后我体质就很差了,经常生病,还有……你知道的,会晕倒。”

      德拉科愣住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从前竟然一点也没想过,她的虚弱、时不时的昏厥,并非源于对运动的懈怠。

      他焦急地说:“你去圣芒戈……”

      “没用的,”她平静打断他,“这种虚弱是不可逆的。事实上,我能活着,本身大概就是个奇迹了。”

      德拉科难以置信地冻住,好久才像倒豆子一样飞速开口:“怎么会不可逆,圣芒戈那群家伙虽然……”

      “这是邓布利多确认过的事实。”她再次打断他,“我的这种后遗症,最多是想办法让它不再犯。但我不可能痊愈了。”

      德拉科的脸开始变成比她更淡的白色。

      “不要摆出这种脸色啦,只是虚弱和晕倒,我又不会立刻……”

      “还只是?这种东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还有夏天的时候,什么叫做……什么叫做杀死你怎么样?你怎么能举这样的例子?”

      他勃然大怒,盯着赫斯珀的眼睛都在冒火。连他对诺特发火那天,他的脸色都没这么差。

      赫斯珀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她耸耸肩,明智地选择不再还嘴。

      德拉科抿唇,垂下脑袋泄气不已:“我不是要跟你发脾气。我就是……我就是有一点难过。”

      “我才是病人,我都没有难过。”

      “可我害你受过伤,”他像个被放干净气的气球一样沉下肩膀,“我,我不知道你出过这样的事……对不起。”

      这一点也不像曾经的德拉科会说出来的话,赫斯珀不由得怔住。可她望着桥下奔涌的河流,还是摇摇头,避重就轻地回答:“快十年了,我都习惯了。”

      那不算是他渴求的回应,他的心沉沉落了下去。

      许久,他才按下那股情绪,找回自己的声音:“习惯什么?”

      “习惯大多数时候只能呆在学校、医院和家里,习惯远离很多可能会导致我生病的东西。我爸爸妈妈从那以后有点杯弓蛇影,二年级暑假我和赫敏晚上爬到阁楼里看星星,只是三层楼的高度,他们也担心我会被风从窗户里吹下去。”

      事实上,艾尔斯克和拉薇的担心是对的。那个暑假,在约定去对角巷前一天的夜晚,对漫天星光的沉迷让她对身体状况判断失误。最后半个月,她完全是在那晚冷风招致的感冒中度过的。

      德拉科沉默须臾,说:“这样一看,好像麻瓜们和纯血巫师们也没有多大差别。”

      赫斯珀把疑惑的眼神投向他。

      他耸耸肩:“我每次上飞行课也会很担心。你那种抱着扫帚不撒手的状态太让人害怕了,好像你下一秒就会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从扫帚上掉下来,比如被风吹落……之类的。”

      赫斯珀:“……”

      她呵了一声,皱着鼻子不咸不淡地嘲讽:“是哦,能长在光轮2001上生根发芽的找球手先生真是太了不起了呢。”

      倚着护栏的德拉科抱起双臂,低头笑了。赫斯珀同样无意识地翘起唇角,把视线重新放回另一侧的河堤。

      那边没有大片护栏,色彩活泼的桌子摆在岸边,客人们穿得很厚,端着咖啡陷进露天阳伞下的木椅子。长着白色羽毛的飞鸟从他们头上飞过,在遮阳伞上短暂驻足。

      她仰起头,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可能我真的已经被这十年的温室生活驯化了吧,赫敏对魁地奇的兴趣都比我强烈很多。我真的无法理解大家对飞天扫帚的痴迷。”

      找球手先生说:“那的确有点可惜,如果你错过了飞天扫帚,你错的可就不只是飞天扫帚了。可能有很多人会觉得,我进魁地奇院队是为了和破特打擂台,但是……”

      她打断他:“才不会,至少我知道这和哈利没关系。你喜欢魁地奇,或者说……你喜欢飞天扫帚。”

      德拉科睫毛一颤,盯着她的侧脸愣住了。

      “我们第一次在对角巷遇到的时候,你之前不就是在魁地奇精品店里呆着吗?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一年级的孩子不能进院队,你总不会去那里之前,就预见到麦格教授会给哈利破例。”

      她语气一顿,抬起下巴,发出对“会被风从扫帚上吹落”的小小反击。

      “你又不是预言家。”她小声说。

      ……她实在很爱记仇。

      但今天的记仇方式又实在有点可爱。

      德拉科被她逗笑,原本后脑贴紧护栏的姿势也转了九十度。他用一边肩膀抵住护栏,歪着脑袋注视她。

      没有听到预期里的反击,赫斯珀奇怪地转头,恰好撞进他看她的眼神里。

      过去一年里,他常常会偷看她。它会发生在各种他以为她没有发现的时候,在实践课的间隙,在她路过的长桌和休息室,在星光下的礼堂,在被日落覆盖的校医院,在温暖的厨房,在转着唱片的试听室。

      但她从不知道他的眼神会这样柔软,柔软得几乎不像一个只会阴阳怪气的小恶棍。

      她故作平静地坚持与他对视,以为只要再撑一会,他就会一如既往地躲开她。

      可他没有。

      赫斯珀终于无法承担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包含的东西。第一次,她成为了他们之间率先躲开眼神的人。

      她攥紧护栏,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你进院队是为了什么?”

      他的回答好像飞到了另一个宇宙。

      “你知道吗?我刚刚看那个望远镜的时候,其实心里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也许蝴蝶效应并不只发生在有关天气的宇宙里。”

      赫斯珀一言不发地僵住。好在他也没有要她回答,下一句就回到了刚刚的问题上。

      “你说得没错,我选择进魁地奇院队,是因为我喜欢飞天扫帚。”德拉科停顿片刻,“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大脑封闭术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仍然没有回答,僵得宛如被施了个石化咒。

      他肩膀抵着护栏,目光牢牢黏住她陷在白色毛绒围巾里的侧脸,发觉她的睫毛逐渐颤得像只不安的蝴蝶。他咬住下唇,微微扬起下巴,勾出一个德拉科式的得逞般的笑容。

      但就像从前每一次赫斯珀做的那样,他也没有拆穿她。

      他移开视线,说:“我第一次骑飞天扫帚是在夏天。我记得那天特别晴,我妈妈下午临时有事出门,回来教我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他的语气缓下来,开始陷入一场漫长而美好的回忆。

      “我骑着扫帚飞起来,第一次就飞到了房顶上面。我之前没从来去过那么高的地方,但比起我以为的,我会对高度产生的恐惧,其实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么远的大地,是天空。”

      “太阳正在落下去,天空是一种……把草莓羽毛笔棒糖化进水里的颜色。风和阳光的味道都很好闻,很像刚送到厨房还没洗的草莓,或者没洗的青苹果……随便什么,反正比家养小精灵刚除过草的草坪要好闻。”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真的飞起来了。不仅仅是我的身体飞到高处,就好像……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我的眼睛里。”

      赫斯珀惊讶地望向他。

      虽然她没亲眼见过马尔福夫妇,但从路引和格兰芬多们的转述里也能确定,这种追寻无用之事的梦幻语气,一点都不符合万物实用主义的马尔福。

      “但我很久没想起那种感觉了,”他迟疑地停顿,“这几年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骑飞天扫帚,也不会因为偷偷飞上房顶被我爸爸抓到了。但……好奇怪,我好像忘了最初喜欢上它的原因。”

      “所以你以前经常会一个人飞上房顶看这些东西吗?”

      他点点头:“我小时候甚至会为了看云、看风、看日出和日落,骑着扫帚飞到房顶,一待就是一个早上或者一个下午,不然也不会被我爸爸一抓一个准。但我还是会经常趁他不注意,偷偷飞上去。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从高处看到天空的那种感觉,又平静、又惊讶……”

      赫斯珀摇着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的侧脸,仿佛这是她第一次认识他。

      她轻声回答:“自由,还有热爱。”

      德拉科茫然转头。

      赫斯珀大概也很难相信自己在说什么,但还是如释重负般一点一点笑了起来。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里有一股他从未听过的柔软。

      就像他曾经在扫帚上感受过的,风的形状。

      她说:“你爱这个世界,德拉科。”

  •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前三十八章大修,新增原创角色,建议从头阅读。非常感谢大家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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