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华琳

3、失落的爱

　　方砚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客厅和姐姐一家人吃了早饭，出门坐上车赶去了殡仪馆。这不是砚夏第一次来殡仪馆，她记得上次来时，也是这样一个绵绵细雨的天气，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盛夏七月，竟有些许的凉意。
　　砚夏和姐姐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跟在很多的长辈后面，前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抽泣的声音。上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砚夏拿出来一看，周盛彣的大名出现在屏保上。
　　“怎么样，你害怕吗？你害怕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了，我姐姐陪着我呢。”
　　砚夏回了短信，收起手机。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奶奶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即使当初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算愉快，但提到死亡，难免也会让人心生痛楚。她会去往另一个世界，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有生老病死、生死离别的世界。然后遇到自己的丈夫，还有儿子。而砚夏，还有砚夏家里剩下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失去了他们。
　　“可周盛彣算什么呢？”
　　心里一个声音在问着她。六年前，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六年后的他对于她而言，算不算是失而复得呢？即便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六年里，他们不曾有对方的一丁点消息，他这几年过得好吗？是否有过让他心动的女生出现在他眼前？他还记得他们曾经许下的幼稚的誓言吗？
　　“昨天那个男生？”
　　姐姐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砚夏支支吾吾地表示肯定后姐姐又开了口。声音虽然还是哑着的，但语气里带着些轻巧，仿佛今天的葬礼与自己没有关系。
　　“我曾见过他两面。”方砚婉转头，看到了预料之中的砚夏疑惑的眼神。“第一面，是在你高一的时候，我去给你送笔记本，你记得吗？那时候正好全校大扫除，我看见你拿着扫把追着他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妹妹，原来，你也有这么···豪放的一面。那个男孩子，是他吧？”
　　“第二面，是你和你妈搬走之后没几天，我回学校做一个毕业生的演讲。可能刚好他也在看吧。所以在我从礼堂回教学楼的路上，他叫住了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过你也知道，我在你们搬走之后一个月才知道你们确切的去向。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他的眼神，刚跟我说话时，眼睛里放着光，不过听完我的回答，他低着头回去上课的样子，我真想把你拽回来让你看一眼。奈何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砚夏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问着姐姐。
　　姐姐停顿了很久没有回答，他们一直无声地往前走着。两姐妹同时转头看着对方时，砚夏一脸释怀地说：“也不能怪你，你只见过他两面，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都过去了。对不起。”
　　“所以砚夏，你们这几年没什么联系，昨天那样的情况遇上，或许也算是一种天意，如果你还在意他，你们把话说开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开心，像高一那天我见你时一样。”
　　砚夏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遗体告别的时候，看到奶奶那张熟悉的面庞被画上了妆，安然的睡在那里。姐姐在一旁抽泣着，自己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一闭上眼，奶奶生前对她的刁蛮景象就会浮现在眼前。
　　趁着遗体火化的功夫，砚夏举着伞在雨中发了很久的呆。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雨滴落在草坪上，然后没有痕迹的打湿了青草。方砚婉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雨伞下面，两个人站在雨里，各想各的事情。姐姐已经不哭了，眼睛也没有那么肿。
　　“所以，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昨天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吗？”
　　“砚夏，我曾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跟你比起来的确如此。奶奶对我疼爱有加，父母关系和睦。可是砚夏，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就对你好。我上班以后的第一年，奶奶就对我改变了态度，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么好，可私下里，她开始要求我给她花钱。我知道我给她花钱天经地义，毕竟她是奶奶，孝顺她，理所应当。可家里小叔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哦，你还没见过吧，弟弟已经三岁了。弟弟生下来以后，她就开始挑我的刺了。记得有一次我没有给弟弟买零食玩具，她就一直说我，挣这么多钱看不起别人。她开始刻意的远离我，甚至对弟弟说我的坏话，说，‘你姐姐看不起你，咱不跟他好。’砚夏，我做错什么了。”
　　方砚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可能因为之前有过美好，所以当噩梦来临时，姐姐才会有所失望。但方砚夏不同，她从一开始就受着不公平的对待，所以这么多年，她早就没了那种对于奶奶宠爱的渴望。砚夏静静的听着姐姐的平静的宣泄，默不作声，她能做的，也只是当个倾听者罢了。
　　因为下雨，陵园里升起了雾气，奶奶葬在了爷爷的旁边，两位老人慈祥的笑容在墓碑上甚是和谐。手机又震了震。
　　“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周盛彣又发来短信，砚夏心里乱糟糟的，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有什么见他的顾虑，手指按了几次，删了打，打了删，短信始终没有发出去。
　　“去吧，去见他，把事情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但是总比老是把彼此蒙在鼓里强。”
　　姐姐温柔的拍着砚夏的肩膀，轻声劝导。砚夏这才回复了那边一直攥着手机的少年。
　　“柳安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