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不嫁》李昱辰

83、083 换血之法可行否

　　杨院士的说辞一如既往的坦诚，没有故弄玄虚。
　　他刚说完这话，朱常荨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守在一旁多时的李姝看着他的手开口询问道，“杨院士可是有些针灸的功夫在身？”
　　“额……正是。”杨院士被突然而来的问话问的一愣，得到这个答复李姝几步上前抓着她的手激动万分，“长公主！请让臣女一试！”
　　“你有解毒的办法？”朱常荨疑惑问道。
　　“方才臣女所言，确实有很大风险，臣女无法担保萧将军输血后是否能保全性命，但臣女方才观杨院士指法精湛，若是由杨院士施以针灸之法放出毒血，臣女对输血一事便有了三成把握。若能寻来一位内力极好的高手从旁协助，佐以内力控制放血时的速度，那解毒的把握便至少有五成！”
　　“五成？那还不……”朱常荨听到五成把握时着实心动了一下，她心知此毒怪异，非寻常药石可解，能有五成把握已然不易，但随后又苦恼起了这高手从何而来。
　　“宫中尽是外门习武的御前军将士，修习内功，且内力极好的高手只怕……”
　　“长公主，内功清悠可以！”萧清悠急忙应声，“清悠虽年幼，但在家中习武多年，父亲曾说萧家女儿中清悠的武功最好，若需修习内功之人来救长姐，清悠再合适不过。”
　　“……好吧。”朱常荨再三思考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眼下再去找人，只怕会耽误更多时间。
　　如今人手齐全，朱常荨又再次望向李姝，“不知李姝姑娘的五成把握是？”
　　“回长公主，臣女设想，杨院士先行在萧将军周身各处经脉施针，再以清悠姑娘的内力推入萧将军体内将血液逼出体外，佐以臣女的输血之法，将常人鲜血输入，如此一来换血之法便稳妥许多，若换血之法奏效，便可请杨院士起针及时止血，萧将军便不会因放血失血过多。”
　　“这常人鲜血又……”
　　“臣女曾在锦州城外替萧将军请过军医诊治时验过，臣女之血便可输给萧将军。”
　　“……好。”朱常荨黛眉微蹙，眸色深了几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随即问道，“可需本宫做些什么？”
　　“或许……长公主可着人备些滋补气血的温性药膳。便是换血也还是会流失部分血液，人之机体自然恢复需些时日，待换血奏效后，可给萧将军好好定个滋补气血的方子，助其早日恢复。”
　　“好！”朱常荨急忙起身，几步朝外走去，“本宫这就去安排。”
　　她走时一并带走了殿内伺候的侍女内官，不多时殿内便只剩下三人和塌上昏迷的萧青禾，李姝才缓步走到萧青禾面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藏在袖内的手轻颤了许久，却终是没有抬起来抚上她的脸。
　　二人身边再无旁人，她用无人察觉的声音，低声轻喃，“终于也有姝儿报答萧郎的时候了。”
　　随即便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开始做起了所有布置安排。
　　萧青禾是入夜后才醒来的，睁开眼睛后发现四下安静无比，除了守在塌前的李姝和身旁的小妹萧清悠便再无他人。
　　尽可能的环视了周围环境，见还在承欢殿内，萧青禾不禁疑惑道，“我这是……长公主呢？”
　　“为萧郎准备补血的药膳去了。”
　　闻言，萧青禾明显一愣，思维本就混沌，如今凝固成了浆糊一般，好半天才蹙眉问道，“那你们这是……”
　　“为萧郎换血。”
　　“什么？！”萧青禾一惊，这才细看到自己手臂上插着比绣花针出些的针尖，针尖另一头连接着暗红色的半指粗细的软管，软管的另一头是更粗的针尖刺进李姝的上臂。而她自己一身中衣已经被血浸透，犹如身上穿了件贴身的黑红色衣袍。
　　“这是什么东西？！”萧青禾显得很是慌张，连连问道，“是你向长公主举荐的解毒之法？用换血的办法给本将解毒续命？”
　　“正是。”李姝面上始终挂着名门闺秀的浅笑，见她如此也不慌不忙，答的从容。
　　“胡闹！”萧青禾说着便要抬手拔下针尖，却感觉自己周身全无力气，“你做了什么？”
　　“换血，顾名思义，先要将毒血放出，才能将鲜血输入。”
　　“本将不用！你快将这些撤下！”
　　“萧郎为何如此大的脾气？眼下你一苏醒，便说明换血之法有效，待天光微亮，萧郎一身奇毒可解。”
　　“你这是何必！你用你的血输给本将，那你自己岂非要流血至死？清悠，将李姝姑娘请出去安置！”萧青禾虽然刚刚恢复意识声音虚浮，萧清悠却听得她语气同往日一样威严。
　　李姝却是以更严厉的声音喊回了萧清悠的神志，“清悠姑娘！万不可在此时放弃！再坚持半个时辰……”
　　话没说完，李姝自己也是身形一晃，可她还是极力稳住了自己，冲萧青禾浅浅一笑，“姝儿无事……这次……就当谢过萧郎当年在锦州……对我父贵手高抬了……能亲手救下我朝战功赫赫的定远将军……姝儿……也算死而无憾了。”
　　“你这是什么话！”萧青禾见小妹动也不动，自己又半分力气也无，萧青禾怒极，朝门外喊，却不听有人应答。
　　重新将视线看向李姝，见她面白如纸，萧青禾满心的愧疚歉意翻涌不止。
　　“当年李将军虽有不是，我却不该那般骗你。”萧青禾自知阻拦不住，也不再做无谓挣扎，她从未对李姝因当年之事道过歉，也从未想过有天性命危矣是她舍命救了自己，思及此，心里更是压抑难受。
　　她缓了几口气，这才低声道，“我自始至终只觉得你我二人不过萍水相逢，便也从未想过与你言明身份，呵，谁曾想，世事难料，你自相识起便对我助益颇多，我自认道过谢便算了结，你父不过是一时受人蒙蔽罪不至死并非我特意宽宥，李固如今能独当一面便是你李家给本将最好的证明。”
　　“可我始终，是欠你一句抱歉的。我本为送信演了一出苦肉计，你却领众位军医救我性命，我疑心你是有意试探，便只能故意将自己一身旧伤诱发，见你心急如焚带我回京求医，我才得以送信出去，借此散布自己回京消息，却从未对你多做解释，你也从未对我的怠慢有所不满。初闻此次西北战事，见你来送信我便明白，你来此……并未只为送信。可我心知道歉无用，我不过一欺君罔上的女子身份，终给不了你今生所想。若还有机会，青禾愿全力补偿，以表歉意。”
　　她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李姝还是一如方才那般笑着听完，脸色确实比方才更白了几分。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李姝开口回她，却没忍住因萧青禾方才那番话蓄满的泪，扑簌簌落下，伴着她幽幽的声音，一时间让萧青禾凝神沉思，感慨不已。
　　李姝见她这副神情，泪珠犹在，却又笑了，“虽早知你通晓一切后会心有亏欠，我方才尚有一丝期待。”
　　“何事？”萧青禾下意识接了一句。
　　“萧将军并非是觉得自己女子之身欺骗利用与我，而是心知李姝所求，可自己今生来世都给不出任何回应，才会觉得亏欠。”
　　萧青禾定定的望着她这张脸，心底翻腾不已。若不是被自己所误，她也应是个聪慧明艳的女子。思及此，心中惭愧更深了几分。
　　“萧将军无惧世俗，摒除杂念为所爱之人愿奔赴战场拼杀搏命，长公主又是倾国倾城，温婉贤淑，柔情似水，无微不至。如此天造地设一段良缘，萧将军确实应当好生珍惜才是。只可惜……李姝怕是等不到二位……喜结良缘……便提前……道声恭喜了……”
　　“李姝姑娘！李姝姑娘！李姝！”萧青禾终于蓄满了力气，却见李姝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来，慌乱之下萧青禾撑着颤抖的手拔下了李姝手臂的针，见鲜血不断冒上来四下又无任何用具，萧青禾只能用手狠狠按住，期望血不再流出，一边又朝萧清悠吩咐道，“清悠，卸了内力，传太医进来救人！”
　　她的话刚一落下，殿门便被人推开，朱常荨身后一众太医院院士及院首纷纷上前救人，萧青禾见她一直守在殿外却不进来打扰，一时之间心思复杂，感激更甚。
　　“我……”
　　“本宫都明白。”
　　见她笑的毫无异样，萧青禾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请嗯一声。
　　萧青禾却不知道，朱常荨自推开殿门那刻起，见她还能安稳的坐在塌上，哪怕她现在仍是虚弱不堪，哪怕她浑身衣物被黑红血液侵染，哪怕她现在怀里倒着别的女人……都不再重要了。
　　朱常荨只看到了那张她记挂许久的眉眼终于重新恢复光彩，天光微亮，外界的日光与殿内的烛光映衬之下，她只觉得整整一天一夜的阴霾在此时方才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