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不嫁》李昱辰

72、072 喜迎新春贺新岁

　　萧青禾是第一次在京中过年，她自小在福安镇长大，过年守岁吃汤圆，如今留在京城又是孤身一人，自然没往年热闹。
　　不过她在辽东戍边时一切从简习惯了，倒也没那么多对过年的欢喜期待。
　　可她仍是兴奋不已，回首数年，几时如眼下这般能与她近在咫尺？连她也未曾想过，当年斥她胡闹放肆，高贵贤淑的长公主，再过不久，便是她萧青禾的妻了。
　　每每想到此事，萧青禾便能如眼下这般，笑成个呆子。
　　“长公主，我长姐她这是……”萧清悠刚脚步轻快的来到她家长姐的三进小院，便见到萧青禾如失智孩童一般，憨憨傻傻的痴笑模样，当即眉宇微蹙，回身问道。
　　“习惯便好。”朱常荨倒是见怪不怪了，绕过靠在门口一脸痴相的萧青禾，径自进了屋。
　　萧清悠再三看去，确定她家长姐一时半会的回不了神，也跟在朱常荨身后进到屋中。
　　等萧青禾回过神来时，转身发现屋内多了两道端坐厅前悠然品茶的倩影，当即吓的后退两步，脚跟磕在门槛上，眼见就要仰面摔倒！
　　萧青禾在倒地前的瞬间，单手反向撑住身子，脚下一跃而起，整个人便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身形稳稳的落在了院中。
　　待她刚刚站定，身后便有掌声响起，附带一句，“少年好身法！”
　　萧青禾一愣，回过神来，见是几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请问几位是？”
　　“哦，我乃出身太原府的秀才，楚怀臣，字谨之。这位是吾妻晶睿，小儿启佑。”楚怀臣拱手行礼，逐一介绍后，道明来意，“受惜月姑娘相邀，在此处碰面。”
　　“……惜……月？”楚怀臣一家恭敬有礼，萧青禾脑袋上却是升起一堆问号，惜月姑娘……是何人？这是她当年大败金兵后御赐的三进小院，院里如今除了她就只有……
　　“额，几位请进。”萧青禾反应过来后，赶紧把人让进来。
　　惜月，殷惜月？这是长公主在前往太原府时，为隐匿身份做的假名字。
　　呵，如今看来，倒是巧了！这假名如今倒是骗了一堆太原府的人。记得当朝皇后祖籍也是太原府，不知长公主有没有顽劣到拿这假身份骗一骗那深宫里的皇后娘娘……
　　萧青禾在院中思绪飞远，朱常荨见状对萧清悠低声说道，“再不喊她一声，只怕她能站到日落天黑了。”
　　萧清悠正在为楚怀臣一家三口倒茶，听到声音抬头一看，顿时一脸黑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清悠这就去唤她进来！”
　　随后，便见她大步流星的出了正厅。
　　萧青禾未曾回神，直觉面门一阵寒意，似有人拳脚生风朝她攻来，下意识的抬手抵挡，稳稳的攥住朝面门攻来的拳头。视野清晰后才发现，拳风呼啸的主人，是她的好妹妹萧清悠！
　　“清悠，你为何……”萧青禾不知其意，疑惑的低声问道。
　　“再愣神！小心长公主不要你了！”萧清悠自觉她家长姐实在太过痴呆，只能给她下剂猛药。
　　闻听此言，萧青禾瞬间醒神，哪里还有方才那般的呆傻模样，只见她眉宇微蹙，正了正衣襟，神情肃然，愠怒声低低传来一句，“她敢！”
　　萧青禾迈步进了正厅，萧清悠看着她家长姐恢复如初，这才松了口气。
　　厅内，五人闲聊品茶，好不热闹。萧青禾虽察觉到哪里不对，可论起究竟，却又答不上来。
　　不过她向来口才不弱，即便楚怀臣年长她不少，也能与之相谈甚欢。
　　听闻萧青禾这几年来功绩颇多，楚怀臣佩服道，“萧将军果真是年少有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谨之兄客气。边境纷争不断，受苦的终是一方百姓。辽东疾苦我不忍见，便只有横刀立马，戍边安民，尽些辰国子民应尽之义。”
　　“若人人都如萧将军这般忠君爱国，想必日后我朝富国强兵，百姓安居乐业也是不远。”楚怀臣还未来得及答话，杨晶睿便在一旁开口接过。
　　随即，她颇为嫌弃的感慨道，“不似我家这位，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啊，诚不欺我。”
　　杨晶睿这话看似噎了高谈阔论的楚怀臣，却让厅上的氛围一下冷了许多，楚怀臣望向妻子，眼底一片颇深的怨念。
　　“楚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萧青禾愣了愣神，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萧将军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如此青年才俊，可曾成家立室？”杨晶睿又如寻常妇人闲聊家常那般问道。
　　萧青禾下意识的想看向朱常荨，眼角余光却见那人端茶慢饮，毫不在意，便打消了念头，颇为沮丧回答道，“尚未成家。”随即又想到，万一这楚夫人有意为她说亲，连忙补上一句，“不过……本将已有心上人了！只是少时父母双亡，一时还未上门提亲……”
　　话到后来，又有些磕磕绊绊，似是难为情般。想来，当着朱常荨的面对外人如此坦言，她也是头一遭，总归是有些紧张。
　　“哦？不知谁家姑娘如此好命，被萧将军看上？”
　　“咳！”见自家相公这话不如不说，杨晶睿隐隐有萧清悠方才那般想打人的冲动，忍了又忍，这才如方才那般，继续说道，“萧将军心怀天下，忧国忧民自是我朝之福，也是军中难得的良将。可武将整日在外戍边打仗，日后成家，可要委屈了那新妇，日日在家中为你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楚夫人多虑了。”萧青禾眉宇微蹙，不喜杨晶睿如此说话，便回道，“本将此次回京，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自不会委屈了心上人。若她日后与我成婚，本将自当对她关怀备至，视若珍宝。”
　　“萧将军说话算话？”
　　听杨晶睿追问的猝不及防，萧青禾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坦然道，“自然！”
　　却见杨晶睿这下笑了，妇人的成熟韵味也随之四散，方才的些许尴尬消失不见。
　　朱常荨岔开话题又说了些别的，才听院中下人来报，饭菜酒席已备下，请诸位移步偏厅。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交谈间酒菜下肚。
　　楚怀臣第一个醉倒在桌上，不多时便不省人事。
　　萧青禾虽然也有些迷糊犯晕，但理智仍在，命院里下人备了马车，亲自将楚家三口一路送至门外，这才打道回府。
　　送走了楚家人，朱常荨也起身告辞，却被萧青禾拦住。
　　“你又不是那楚谨之，怎的开始装着喝多了，撒起酒疯来？”朱常荨抬眸看她拦在自己面前，打趣似的问道。
　　萧青禾定定望着她，因喝了些酒，脸上酡红一片，说话间热气喷吐，尽数打在朱常荨面前。
　　她抬手挥退所有下人，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嗯。”
　　“那楚夫人……何许人也。”
　　“父皇在位时选秀入宫的杨妃。”
　　“哦。”萧青禾似乎对这个答案并无太多惊讶，或许是一天接触下来，她也发现了杨晶睿不凡的谈吐举止，随后她又继续问道，“那楚怀臣……又是何人？”
　　“杨妃入宫前的青梅竹马。”
　　“可还有……别的？”萧青禾望着她的眼眸里晦暗不明，“你知我所问的并非如此。”
　　“楚母为了保住家产不被侵占，自小便将楚怀臣的户籍报做男儿。楚怀臣自幼为父亲遗愿一心读书考取功名，楚杨两家早有指腹为婚，二人结伴长大，直至婚前才坦言身份。二人私奔无果，杨妃选秀入宫，楚怀臣散尽家财用钱铺路进宫为侍。后来……二人私情被揭发到父皇面前，为保天家颜面，父皇将她罚没岭南。皇上亲政大赦天下，本宫便将她安置在京城，与杨妃团聚。”
　　萧青禾听罢，愣在当场。
　　楚怀臣与杨晶睿二人经历的远比她们要多上许多，她只设想二人一别十数年便觉得心底沉重压抑难当，可此事却真实发生在眼前，那楚怀臣离京时是何心情？回京时又是作何感想？她二人相交不久，她却觉得自己能感受一二。
　　同样是背负许多，可楚怀臣比她艰难太多。
　　或许她那些年隐瞒身份为父赶考，也不曾奢望过遇到心上人，也如自己这般不想误了眼前人。可情之一字，是人说淡了忘了放下了，便真能淡忘能放下的吗？
　　自然不是。
　　那年成州城外，自己濒死之际仍心心念念未兑现当年承诺，假死之时听她在自己‘尸身’前撒泼似的痛斥，啜泣呢喃般哀怨，那是她便知晓，此生对她再不能轻言放下。
　　她自己尚且还有戍边拼杀之力，而那个一无所有的楚怀臣，在私奔未果、选秀入宫、罚没岭南之事发生时，对何事都无能为力。
　　回想当初，萧青禾心道，她好像，一开始，便是幸运的。
　　自她在江浙驱逐倭寇时，自她在辽东戍边时，自她从一个小小千户升到如今正三品的建威将军时，每一步，皆有朱常荨坐镇朝中，为她一力作保，诸多谋划。
　　她也是方才知道，为何今日那杨妃在厅上突然问起她可有家室，是否会委屈了新妇，想必……
　　“所以属下自辽东剿匪归来，你的反应才……”
　　“……嗯。”
　　“难怪……”此时萧青禾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她比楚怀臣少走的那些弯路，原来是有人从旁点拨。
　　如此说来，她借着重伤养伤回京时，夜色下撞见的寒风中欲言又止的长公主殿下，便是在那之前，明了自己心意，且已打定了主意，才会有诸多让她心生欢喜的变化，才会对她予取予求……
　　情之一字，果然是颇为玄妙啊……她心道。
　　好在如今楚杨二人久别重逢，她二人再过不久也会赐婚。终得良人相伴，一路走来经历的那些苦楚，不提也罢。
　　萧青禾将朱常荨轻轻揽进自己怀里，动情说道，“从此往后，余生有我。不论世间芳华万千，我只心悦你一人，只愿与你一处，天长地久，矢志不渝。你可愿意？”
　　“……嗯。”
　　听到这声轻不可闻的回答，萧青禾笑了，见她答完话羞的眉眼低垂，萧青禾又道，“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愿我朝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愿你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
　　“怎得没给自己许愿？”
　　“我已称心如意，再无他求。”萧青禾浅笑作答，眸中星星点点，光芒闪烁，动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