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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071 又是一年年关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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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启六年,腊月初。治政殿颁下两道圣旨。
一道是说罗皓阳身为准驸马,在宣州被人射杀,宣州守将难辞其咎,着宣州指挥使韩煜亲自督办,给长公主及罗总兵一个交代。
一道是说廖永明在辽东驻守多年,恪尽职守,准许回京养老,辽北城防由建威将军萧克金接管。
圣旨带着大印,昭告天下。京城内外明处暗里的人都开始揣度起弘启暗藏的深意。
有人说罗一鸣独子被杀,大势已去。有人说罗皓阳一死,罗一鸣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会在辽东自立为王。有人说罗皓阳本就是皇上授意韩煜暗杀的,否则大婚前夕的准驸马怎的去了宣州?有人说罗一鸣在辽东造反被萧克金抓了现行,罗皓阳这才被秘密处决。也有人说,皇上是打算跟罗家清算了,拿罗皓阳开刀,不过萧克金年轻气盛,待萧家有后,在京城站住脚跟,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罗家……
可对于萧青禾来说,无论如何,结果就是,准情敌死了。
她现在心情悠哉的很,整日带朱常荨上街闲逛,京郊游玩,登船出海,爬山观景,不亦乐乎。
罗皓阳本就是弘启给朱常荨准备的后路,如今一死,弘启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是,先前的计划被萧青禾全数打乱,他也得另作安排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急不来的,眼前他头疼的,是那日许出去的赐婚一时。
萧青禾恳请赐婚,弘启口头上虽已许诺,可此时为长公主赐婚实在不妥,恐损清誉,弘启便许诺萧青禾,开春后再宣旨。反正……上次赐婚后礼部定下的各项章程还在,届时重新备下赏赐,重新看个好日子便是。
见弘启颇为敷衍,显见得是勉强应付,萧青禾颇为不满,不过她倒想得开。
即便她不是长公主,她萧青禾一个正三品的武将娶亲必然不会敷衍了事。
赐婚圣旨赐她迎娶的是长公主,而她要娶的,是那个背负长公主之名,眸光灼灼的绝色佳人。
眼看如今才到年关,离开春还有几月光景,萧青禾的不开心又搅乱了心情。
早知道就让那罗皓阳在京得个什么怪病,早早地不治身亡,何须如今这般,还要等上数百天!
不过……她也明了,相较以往的诸多艰辛,眼下这般,已该知足。
“如今我来应诺,你升平长公主朱常荨日后,便只能是我萧青禾的妻。”萧青禾看着远处山腰间踏着轻快脚步爬山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欣喜尽显。
“你方才一个人在后面嘀咕些什么?”两人再约香山,只是这次爬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年前萧青禾归置好的那间小屋。
萧青禾嬉笑着说没什么,而后动作娴熟的开锁进屋。
朱常荨本也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见她不答话,便也没再多问,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这小屋较于一年前,倒是毫无变化。”
朱常荨进到小屋内,环视一周后,寻了个位子坐下。
来时萧青禾便信誓旦旦许诺,这次可不会有什么林间野兽,也不会再把她丢下,小屋里更是屯够了猎物、干粮和水。
此次上山,只是与她一处,赏雪饮茶。
萧青禾听她这话,眼珠一转,打趣她道,“是啊,小屋一如当年,不过我们的升平长公主殿下已是待嫁良人的大姑娘了。”
“你!”朱常荨刚要蹙眉斥她,随即又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胡闹。”
“欸!属下只是说明事实,怎的成了胡闹?”萧青禾既然有意逗她,又怎会轻易让她就此接过?当下摆出理直气壮的架势,要与她好好理论上一番。
朱常荨心念一动,柔和明媚的勾唇一笑,反问道,“本宫未曾接到皇上的赐婚圣旨,何来的待嫁?又哪来的良人?”
“……”萧青禾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暗自在心里搜肠刮肚了半天,仍是没能找到只字片语来回话。
“萧将军,还有话说?”
“哼!”萧青禾跟自己怄了气,撇着嘴郁闷的蹲到一旁生火去了。
朱常荨起身立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这幅郁闷模样,毫不留情的嘲笑道,“萧将军日后莫要信口胡说,若非此处只有你我,本宫说不得要治你个诋毁本宫清白的罪名。”
“哼!”被朱常荨揶揄的心里不快,萧青禾闷头生着火,手中的木柴一根根应声而断,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被气得不轻。
朱常荨往日也不爱以此来寻人开心,不过是希望她时刻警惕,不可张扬,知晓言多必失的道理。
见她真怄了气,垮着一张脸犹自愤愤不平,又忍不住心软下来,走到萧青禾面前,止住她手上动作,与她说道,“日后这京中,会比辽东更为凶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可顽劣,图一时口舌之快,被人拿了把柄。”
“你方才说皇上没发下圣旨赐婚!”萧青禾气鼓鼓的一张脸上,满是愤愤和委屈。口中所言与朱常荨劝说的柔声细语并不相通。
见她这副模样,朱常荨微楞,随即回过神来笑道,“皇上确实还未宣旨赐婚。”
“你!”萧青禾气的拿眼睛瞪她,好半天不曾眨眼,委屈更甚。
“本宫倒是不知,萧将军怎还有这般大的气性。”朱常荨见她瞪得溜圆的眼眸里被火光映的星点闪烁,掩唇轻笑,丝毫不在意眼前的萧青禾愤愤不平的小模样。
“你是故意的!”萧青禾只觉得这一小会儿,眼睛便瞪得酸疼,可她仍执意这般瞪着,口中所说出的话依旧怨气十足。
“本宫不与孩子置气。”朱常荨回到方才位置坐下,悠哉的为自己倒了杯茶,端坐屋中品起茶来,好整以暇的望向窗外,等着今年的初雪从天而降,不曾多看她一眼。
萧青禾气的脸蛋更鼓了,她嘴上不说,心里腹诽却是不停。
哼!故意惹我生气,不就是把前几年我逗你的气撒回来嘛!哼!堂堂长公主,心胸狭隘,报复心这般重!待开春后圣旨颁下,看我怎么在你面前显摆!
萧青禾自己在心里嘀咕的热闹,面上看却像是自闭了似的一言不发,只有越发沉重的呼吸声表示这人还未消气。
朱常荨见她越气越大,这才收了玩笑的心思,放下茶杯来到她面前坐下,“许你惹本宫生气,怎的换到自己身上就说不得了?”
“不是!”
“那你是为何?”
“你方才说我是个孩子!”
“嗯,所言属实。”朱常荨本以为何事惹了她生这般大一场气,原来是气上加气,听到缘故后,不觉笑出了声。
“我来年便年满二十了,都能娶亲了!”萧青禾见她不以为然,气性更大,“你还笑!”
“本宫长你足足五岁,在本宫眼里,你自然是个孩子。”
“可我不是孩子!我来年便能娶亲了!”
她句句不离娶亲,朱常荨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场气是因何而生。
想通缘由,她又笑了。
“你又笑!”萧青禾恼上心头,鼓着圆滚滚的包子脸气道,“纵然你生的好看,一笑倾城,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好好好!是本宫欺负你了。”朱常荨纤手轻抬,落在萧青禾蹙紧的眉宇上,帮她抚平后,劝慰道,“方才好生与你言明,你也并未上心不是。”
“言明什么?”萧青禾本来气盛,闻言一时间呆愣原地,没了反应。
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眼中星光更胜,朱常荨见着觉得可爱,心里便又软下几分,好言说道,“罗皓阳虽死,可罗家势力错综复杂,罗一鸣手中兵权尚在,京城之中耳目眼线众多,你若再如方才那般口无遮拦,日后迟早为自己惹下祸事。”
“我……”萧青禾也知道她说的在理,可她就是不想听她回避赐婚,撇撇嘴,也没接话。
朱常荨见她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说道,“眼下你是身在京城,京官遍地,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不论你我二人婚事如何,仅凭你身上隐瞒之事,哪一件可与外人知晓?你尚需在京中留些时日,怎可如此大意?”
她倒不是不认,只是单纯想劝她低调些罢了。
萧青禾听着听着,脑袋便低了下去。
若只是如此,那她萧青禾倒也不是那种不听劝的。
回神时,萧青禾才发现自己这幅举止,想抬头看她却又不曾想好措辞,一时间动了动脑袋,却不敢抬起头来。
正犹豫间,门外北风猎猎,一阵寒气隔着门缝吹进屋内,萧青禾趁机起身,嘴里含糊道,“我去关门。”
朱常荨看穿她心思也不点破,任由她去。
萧青禾走到门边,见门外不止北风呼啸,还有片片雪花随风落下,瞬间郁闷尽消,她连忙兴奋的回头喊道,“长公主快来看!外面开始下雪了!”
朱常荨莞尔一笑,起身朝着门口走来。见她笑得纯洁明朗,几步路间,朱常荨又恍然明白。
她在辽东戍边多年,何时因一场初雪兴奋异常,可她这般的欣喜激动,无非是因为,同她一起看雪的人是自己罢了。
还道她是居功自傲,却原来她一早便明白自己话中含义,只是自己方才与她那般说话,似要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令她郁闷气恼而已。
理清缘由,朱常荨也走到萧青禾近前,替她拢了拢因方才生火敞开些许的衣物,轻笑一声道,“呆子,你这样笨,成婚后,该叫本宫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