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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蠕虫的秘密 ...

  •   市医院的法医和病理解剖室,位于医院二号楼的5楼,吕耳佐夫让他的新助手李李斯卡娅在楼下等着我。这年轻人看上去完全不像在现场那样紧张了,她向我笑了一下,说:“主任在等您呢,刑警队长同志,请跟我来。”我对她说:“您看上去比在现场好多啦。”李李斯卡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见过的尸体多了去了,可是您瞧,他们都是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我还真没见过案件现场。”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五楼,走过没人的走廊,尽头就是解剖室。空气中满是恶心的清洁剂还是消毒剂的味儿,以至于连只苍蝇也没有。

      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吕耳佐夫从门口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哦呀大尉同志,快来吧,咱们早点把这事儿干完,早点回家休息!”

      走进解剖室,他拿过我带给他的纸袋,递给我口罩、手套以及手术围裙和帽子,我们都穿戴好了,然后他招呼我来到解剖台前。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斐道诺夫,静静地躺在台子上,当然是两半的。血液已经全部流干,皮肤呈一种超级不自然的苍白。

      吕耳佐夫抬起他一只胳膊,说:“死亡时间我估计是27日11时至28日4时之间,因为到现场检查时尚未僵直。当然现在也已经过了僵直期。”他又拿起死者的手:“指甲中无任何泥土、血液或织物什么的,干干净净。”

      然后他示意李李斯卡娅和他一起把死者的上半身翻了过来,“上背部严重划伤,应该是因为在地上拖拽导致,伤口大量砂砾草叶什么的,当然现在已经清洗掉了,样本我放证物袋了——头发上也有。相对的,”他指向腿部,“腿部没有任何伤痕。”说完他看着我。

      “那么,法医同志,您的意思是——”

      “我猜凶手是拉着他的腿把他拖到那里的,腿上有若干淤青。”吕耳佐夫咳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是熊的话,我觉得它应该叼着这可怜人的腿拖动,而不是抓着脚腕拖过去,那样应该有齿痕。”

      我紧张起来了,“那么您看凶手是人?”

      “不,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死者腹部缺失部分的肌肉断面来看,明显是被撕裂和咬断的,我能看出肠子被扯断了。”他把眼镜推上去一点,继续说:“腹腔内容物大半缺失,胃,大部分肠道,整个肝,胰腺,全没了。我觉得是被吃掉了。从齿痕大小看,和棕熊差不多。”

      好吧,我们面对的是一只人立直行,能用前爪抱住死者腿拖走的聪明的熊,略有点奇怪,但还不算离谱。

      法医然后后退一步,做了个滑稽的邀请姿势:“此外有几个小地方,是我们这位年轻美丽的李李斯卡娅发现的。亲爱的,请您来说说?”

      年青助手的脸一下红了,她把尸体半翻过来,指着死者的背部说:“这里,您仔细看,有一个纹身——确切的说是一部分,大部分应该在腰腹部。”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确实有一个残缺的图案,像是个圆弧,内里有一点点花纹或是文字。

      我看了一眼法医,他马上说:“我们的姑娘已经把它画下来也拍照了,放心好了,做的很棒。”李李斯卡娅的小脸似乎红了点,朝我点头微笑。

      然后她说:“再就是在残存的肠内,我找到一些内容物,我们的死者吃的最后一餐有点奇怪。咱们去那边工作台,我放在那里铺开了。”

      我们一起走过去,工作台上放着个不锈钢盘,里面垫着纸巾,上面有些零碎的渣滓。她拿起镊子,递给我放大镜,然后捏起一块儿,说:“这个似乎是蜡烛或是封信的火蜡,总之是块儿蜡。”

      确实如此,然后她捏起另一块儿,“这个是——”

      “达,瓦密斯,麦斯塔瑞斯!”

      “您说这是什么?”我转头问吕耳佐夫。

      他一脸懵懂:“我啥也没说——”

      “达!瓦密斯!麦斯塔瑞斯!”

      我们一起转过身,我他妈的永远也忘不了这一眼。

      我们的死者,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斐道诺夫,在解剖台上,用手臂支撑起他的上半身,用一种风吹过破窗似的声音,吼叫着!

      “达!!瓦密斯!!麦斯塔瑞斯!!”

      然后这个上半身,扑通地摔倒在台子上,不动了——就像我们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样。

      死寂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了,于是我一把抓起李李斯卡娅掉在地上的镊子站了起来,冲上去狠狠扎在了尸体的颈椎上!

      “别——”,“不要——”,他俩的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尸体毫无动静。

      吕耳佐夫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解剖刀,在尸体的心脏那里又扎了一刀。

      还是平静的像具尸体(写到这里我自己都他妈的想笑)。

      李李斯卡娅也走了过来,伸手到斐道诺夫的嘴边——“别!”我和法医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然而屁也没发生。

      “他死了。”李李斯卡娅像是盖棺定论地呢喃了一句。

      然后我们三个就癫狂了:我粗鲁地摘了帽子,使劲地揪着头发;法医走到门口,从纸袋里拿出伏特加,大口地灌了下去。李李斯卡娅神经质地走来走去。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冲吕耳佐夫吼叫,而他只是又灌了一口,耸耸肩。“或许只是某种回光返照?”李李斯卡娅似乎在自言自语。

      “对对对!一定是某种电流反应,类似死青蛙那样!”,吕耳佐夫扔掉空瓶子,大步走到解剖台前大声说到。

      “电流反应个屁!回光返照个屁!”,我狠狠抓住老头的肩膀,抖着他,朝他叫道:“您明明看得很清楚,这他妈算什么回光返照?一个两截的、没血液没心跳的尸体回光返照?您的良心呢?不会痛吗?!”

      吕耳佐夫唰地把我的手一下打落,冷笑着说:“我的良心活蹦乱跳呢,大尉同志。”然后他看了眼女助手,大声说道:“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列位同志!我们难道把这种他妈的《圣经》里才有的神迹报告上去?‘死者然后复活了十几秒,嚎叫了几声才彻底死了’?您是想被人看成是个疯子还是个骗子手?别忘记了,达布柳维奇同志,你我,全都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是他妈的共产党员!如果您想被审查,被流放,被劳改,您随便说去好了!总之,我他妈的才不上您的当呢!还有您,您也一起签字,别出去胡说八道我的姑娘!”最后一句话他是冲着助手喊叫的,李李斯卡娅吓得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不得不说,吕耳佐夫的话完全在理,我也只好无话可说。我们都沉默了一两分钟,我开口问道:“那然后我们该怎么办?法医同志?”

      “按熊咬死的上报吧,没人会在意这个人还是什么妖怪的。”他有气无力地答到。

      “我现在绝不相信他是被熊吃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要查到底。”看着他又要吼叫,我连忙继续说:“当然报告还是按棕熊袭击结案,我自己私下查,我总不能放着一个人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啊,我总得对得起什么。”

      “天哪!”李李斯卡娅突然惊呼起来。我和法医扭过头来,看到了另一个令人惊奇的场景。

      死者的样貌和皮肤,瞬间衰老了下去,花白的头发与胡须一下子全白了,等到变化结束,斐道诺夫看上去就像是八丨九十岁的老人。

      “这他妈的……”我和法医几乎同时骂了出来。这究竟是什么鬼啊!

      吕耳佐夫看了我一眼:“您的调查加上我一个。您来吗?亲爱的?”他问我们的女助手,这孩子点点头表示愿意。

      她问道:“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队长同志?”我想了想,说:“我明天去搜查他家,问问他的邻居和工友们,看看有没有线索。”

      吕耳佐夫插话进来:“我倒是有个想法——这死鬼喊叫的那个‘达,瓦密斯,麦斯塔瑞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和李李斯卡娅面面相觑,她开口说道:“他说的不是俄语。也不是英语。”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法医想了想说:“也不是德语,倒像是南方拉丁语系的——对啊拉丁语!”

      吕耳佐夫跑到黑板那里,拿起粉笔,写下三个大字——“De Vermis Mysteriis”——然后回头冲我们傻笑着,好像一条等待主人奖励的狗。

      我和李李斯卡娅对视一眼,俩人都是一头雾水:“那,这是什么意思?”

      吕耳佐夫摇摇头:“现在你们都不学拉丁语么?这句话的意思是——”

      “蠕虫的秘密。”

      蠕虫的秘密?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我看着吕耳佐夫,他看着助手,助手看着我,大家还是一头雾水。

      还是吕耳佐夫打破沉默,发话说:“反正就是这么个词儿,您调查的时候再看看有啥线索没有——咱们先把这摊子破事儿了解了吧!”然后就是装尸袋,写报告,签字等等,全部搞完,我们又守了一整夜,看看这死人还会有什么神迹演出。

      一夜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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