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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许诺 ...

  •   杨玉琳在让捕快们进行外围调查时,对现场的勘察也从来没有停止。在宿有民家的一个隐蔽抽屉里,捕快们翻到了十几张借条。
      宿有民家境不错,借他钱的不少,最近的一张借条居然是案发前一天的,且借的金额不少,四十两银。
      杨玉琳带着些手下对这些有债务关系的人进行了走访,经过细致调查之后,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情况。
      但这期间,宿氏的妹子来宿家走了一趟亲戚,看望姐姐,当天晚上宿家的灯彻夜通明,可见二姐妹应是聊了一夜。
      次日,宿氏的妹子拎着大包小包的返回去。
      只是,被杨玉琳的人给堵截住了,经过查证,发现宿氏的包里都是些贵重东西,值不少银钱。宿氏做什么要给她妹妹这么多银钱?
      宿氏妹子的回复是姐姐看她家境可怜,同情她。家境的确可怜,宿氏妹子是寡居,早年被夫家休掉,无儿无女,与宿家来往密切,最疼的便是她这个侄子,也就是宿氏的儿子。今年虚不过十七,便跟人外出做生意去了。二姐妹关系亲厚,姐姐给妹妹点钱财过日子,没什么可说的。
      但杨玉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也就是这么一查,另一条线索浮出水面。
      去年冬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宿氏叫来了族里的人给她作证,她竟要立遗嘱。大梁法律观念很强,也保护女子,历代皇帝极推崇律法,几乎人人家中都备着一本大梁律,家中有大梁律的,犯法的时候还能帮助减刑。所以女子立遗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宿氏立的遗嘱是一旦她和丈夫出现什么意外,她的嫁妆和钱财都归宿氏妹妹支配,由妹妹照看儿子,等儿子长大了再把家产归还给他。
      这便让人纳罕,一旦出意外,难道宿氏早就知道宿有民会出意外?
      况且,一个人无缘无故,怎么可能闲的去立遗嘱?
      杨玉琳道:“走,再去查查她妹妹。”
      吴一行已返回江都县了。这一趟是杨玉琳自己走的。
      杨玉琳问:“知道的熟人,都说你家姐姐跟宿有民关系挺好,对你家的恩惠也不少,逢年过节都会来送银钱。”
      宿氏妹子道:“姐夫对家里的亲戚的确不错,但是他们俩关系没外面看起来那么好,宿有民在外边的事情,我姐姐都知道。她还亲自去抓过奸,看着姐夫到赵寡妇家里,就在他家门口蹲点,亲眼看到黑灯了。”
      “俺姐姐性子要强,把这事儿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连我都是忍不住了,那回才说了。”
      “……”
      这一天天明气清,木瓦匠们就又开工了。王家的房子大梁已经上完,就剩屋顶,盖的也快,几天后就结束了。
      房子建成那天,这家子邀请了村长并工匠们吃饭。
      席上,村长说起这王家的情况也是唏嘘不已:“他家就那么一个劳力,身体又不好,前几年病死了。这一家子算是塌了,剩得这孤儿寡母没活路,去外边乞讨点饭食回来,或者农忙了去拾人家收完的麦子,这房子也有四五年没修了,眼看就要塌,根本住不成人,我们劝说了几次,村里又给兑了点钱,才请来你们做这活计,穷啊。”
      木瓦匠们在这干活的几天,也感受到了那境况,大致能料到这户人家的情况。一个个沉默不语。
      那村长又道:“所以,我这也听说了,盖房子的时候他家待你们不周,让你们受委屈了,这都是她们女人不知事,哪里清楚你们这都是十里八村受敬重的?女人嘛,你们也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我代替着她一家子给你们道个歉了。”
      众人都道:“没计较,没计较。”
      “对,我们也看出来他家可怜,平日里对她能照顾也就照顾了。”
      日后这还不知道多久能相见呢,大家都说起了好话。
      杨守仁端起酒杯,喊道:“来来,咱敬个酒就啥话也不说了!酒意都在这杯里头!”
      众人都举杯饮酒。
      一直喝到了待下午。
      快散的时候,那村长代那寡妇,把大家的工钱交给了杨守仁。
      杨守仁有醉意,但也清醒,可是他口里说出的话却让大家都觉得他不清醒:“这工钱,我不能收!我看了他家的粮食,我今天要收了,他们孤儿寡母就熬不过这个冬天!这害人命的事,我杨守仁不能做!你把钱拿回去,你拿给她家,这钱我不要!”
      说着,死活把钱推了回去。
      村长也是不肯:“这怎么行?你们辛辛苦苦干这么些日子,到头来倒让你们往里头贴钱!”
      杨守仁道:“别说这话!大家今个一桌吃了这些酒那都是朋友,朋友还在乎什么钱不钱的!我说我不能收那就是不能收!”
      说着,直接夺过钱,把那钱袋子塞到了寡母手里。
      村长都愣住了,大家伙清醒的更是心里头呆若木鸡。
      杨守仁又指着他们道:“兄弟们,你们放心,我知道你们都是辛辛苦苦跟我一块,咱大家挣得血汗钱,你们的工钱我少不了你们,今天的钱就当借大家的,日后我三倍还给你们!”
      见他执拗,被弄走钱的众人心中都憋着股气。但哪里好意思发作,只指望着村长和小寡妇别真的就拿了。
      这村长和小寡妇如他们所愿推让了几回。可还是顶不过杨守仁的义气。竟把钱收了。
      这不等于房子他们白盖了吗?众人气得不轻。
      但谁也没那脸这会去要钱,说什么是我们应得的。没有,但没落着钱的结果就是对杨守仁憋着一股气。
      没人对他画的饼感兴趣。什么意思?拿他们的钱当礼钱呢?拿他们的钱娶媳妇呢?你要是光明正大的说他们也就给了。你私下整这一出,当着他们的面把钱给贪了。
      谁也没觉得杨守仁是善良无私,都大骂傻了,拿他们的钱充脸面,装清高。
      村长一走,他们就本想立即发作,可这回竟静了,没有人带头发作,你都知道杨守仁是个什么样的人,懂他的知道他会把钱还回来,至于他有没有能力什么时候能还上是一回事。不懂他的只是心中来气,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况且跟杨守仁处了这些日子,虽然吵过几句,但一个村的,总不能闹太僵。
      因而也只是刮杨守仁两句,讽刺讽刺他,他也不能回什么。
      因而很快,好好的一个酒席就撤了。刚开始的热热闹显得有点冰冰凉。没了钱也就罢了,走还是要走的,大家商量着第二天就回去了。
      杨守仁也收拾了东西,这要走了,落得个身无分文,但好在估计着后天就到家了,也熬的过去。
      念着要走,他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趟杨玉琳。
      杨玉琳这里处理这个案件,案件已经越来越明朗了。
      她期间又朝宿氏家走了一趟,引导宿氏说出了那天捉奸的事情。
      宿氏道:“当时俺看到村里的灯几乎都熄了,就赵寡妇家的灯还在亮着。我就知道有事儿,我蹲在那儿,蹲得腿都麻了,我本来想走,但我不知道怎么的又返回了去,我敲了门,门就开了,宿有民他就在屋里头,我问他干啥呢?他啥也不说,硬拽着我就回家了。当时我硬平静着自己,没吵没闹,后来那疙瘩我实在过不去,就天天跟他吵,天天跟他骂。有一回我生病了,发了烧,我让他带我去看看,他说远去了恐怕就晚了。我说那你给我熬点药,他说就去结果是去跟人赌博了,玩了一夜,我脑子烧的发昏,干等他不来,后来我就知道他是存心的,他想把我弄死好跟那寡妇在一块,我越想越心寒,我强撑着到邻居家借了点备用药,才熬过一劫。为那事儿,我特别难受,我一直记着,我恨死他了!”
      宿氏没有回避跟宿有民的感情差,但是杀人犯是男性,杨玉琳便围绕着宿氏展开了新一轮的关系调查。
      一个重要人物浮出了水面,一个男性,环村住的一个猎户,赵猎户。早年宿有民做旅店生意的时候,赵猎户常常来售卖他的猎物。后来,宿有民虽不做旅店生意了,但二人还有来往,赵猎户常常给他家送点猎物,有时候,宿有民不在的时候他也来送。据说,猎户跟宿氏关系很显亲近。宿氏也跟旁人说,她把赵猎户当作弟弟看。
      但是从案发后,赵猎户就再也没有来宿家送过猎物了。
      杨玉琳正和捕快们就这些信息进行讨论。
      店家却突然跑到杨玉琳这儿:“公子,门外头有人找你。”
      杨玉琳刚想问谁,想到什么,抬眉一瞧,往外一张望,看到是穿青布衫的杨守仁。
      她当即便放下了手头的活,跟张英然道:“这些活计你们先干着,我晚些时候回来。”
      张英然道想说什么,然后没说,点了点头。
      杨玉琳便出了门。
      她一走,众捕快们便议论:“以前头要是正处理公务,任谁来找她都要让人家等着的,怎么今个例外了?”
      “谁知道呢?我看头对外头那个不一般!”
      张英然没等大家展开议论便阻住了:“别废话!赶紧把这些信息一条条的全列出来,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这才住了议论。
      杨玉琳来到门外,看着杨守仁穿得长青布衫,越显得他人高,身形也略宽大。一张脸,也多了点沉朴之色。
      杨玉琳笑道:“守仁叔,你来了。”
      杨守仁点点头:“得空吗?”
      “得。”
      “那咱找个地儿说说话。”
      杨玉琳瞧了瞧捕快们占据的村店,道:“厅内喧哗,要不去二楼我的房间?”
      “别了,大白天的,你的这些手下都在,难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去村西边吧,那边有条河,河旁边是个树林,树林子里平常也没啥人,我们才来的时候从附近走过。咱们就去那儿吧?”
      杨玉琳答应得爽利,这时候闻到了一点酒气:“你喝了酒?”
      杨守仁看着没啥变化:“哦,就喝了一点,这点量还醉不倒我。”
      杨玉琳便又回头瞧了瞧:“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杨守仁点头。
      杨玉琳又回来,想着暂时把案子搁下,道:“我有事儿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张英然不情愿:“可案发当天,这人不在家,他有重大作案嫌疑啊!你这么出去了我们怎么查?人还抓不抓?”
      “抓,我尽快回来。不超过半个时辰。”
      杨玉琳说着,然后跟了杨守仁一块去河边。
      的确没什么人,除了遇见过几个放牛羊的。河边也是浓林茂树,曲径通幽,端的是好景致。
      二人取了河边算不得偏倒也僻静的一块位置坐下来。
      身边青草葱郁,杨玉琳抬手拾了块石子朝水面打去,顿时来了个三响。
      杨守仁笑道:“打得不错呀?”
      杨玉琳道:“巧合罢了。”
      杨玉琳等了一会儿,抬眉问:“守仁叔,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杨守仁才张口道:“明个儿我就要跟着大家伙一块回村了,你,你啥时候回去?”
      杨玉琳看了看杨守仁:“手头的案子我得看着它结了,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但到底是不是凶手,我还不知道。”
      杨守仁眉微蹙着,点了点头:“那你回去是回县里还是村里?”
      “……嗯,你想让我回哪里?”杨玉琳调笑道。
      杨守仁心情有些糟糕,并没有心思和杨玉琳调笑,阴着脸说:“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呢?”
      “我估计得回县里。”
      杨玉琳答得果断,一是这件案子要结自然是去县太爷那结的,二是她请假的日期宣告结束,要不要请能不能请还要另论,三是她回去杨家洼她也没地方住啊!总不能住在他家徒惹人笑话。虽然她倒是想住。
      杨守仁的眉间便更添了沉郁。他今天来便看着有些郁郁。
      “这一趟出来也没挣着钱,我现在静下来想想,别说拿钱娶你了,这个冬天粮食都不知道能不能够一家人熬过去呢!”
      杨玉琳心里咯噔一声,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杨守仁又道:“我才说娶你的时候也是心头一热,现在再想想,你要是真嫁给我,恐怕你受不住苦。现在我不比以前了,我不是什么员外,你喜欢的恐怕也是那时候的我。像你这样的,你找个什么样的找不来,你就是见的男人太少了。你年纪又小,很多事儿你都不明白,说着嫁人便嫁了,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嫁人是过日子,别咱俩到时候过不了几天散了,那也是害你!”
      杨玉琳看着他絮絮叨:“你是想反悔吗?”
      杨守仁叹了口气没说话。
      杨玉琳唇微抿:“其实我早瞧出来了,你没多喜欢我。”
      杨守仁:“不是那话!我是怕你到时候后悔,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杨玉琳神色淡淡:“不过是一次选择,既然选择了我就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存在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杨守仁微微发愣,缓了一会儿道:“你是打心眼里要嫁我了?”
      杨玉琳抬眉:“你也有选择拒绝我的权利。”
      杨守仁干笑了笑:“算了,等你吃了苦头就知道了。”
      “不,跟着你,我吃的是蜜。”杨玉琳答得果决。
      这下杨守仁畅怀了,搂着她亲了个嘴巴:“好,你吃的是蜜!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嘴也是蜜的?”
      杨玉琳笑了笑。
      杨守仁又亲了亲她:“你就像是个开心果。”
      杨守仁想到什么:“对了,你爹娘的音讯你打听过没有?”
      杨玉琳看了看头上的绿叶,侧了侧身:“没刻意打听过,但听过一回消息,我娘嫁到广西去了,我爹,我听有个商人说在临清见过他一回,后来就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那看来,这聘礼得下到县太爷府了!”
      杨玉琳闻言笑了笑。然后笑容又突然定了下来。县太爷会同意吗?
      杨玉琳看着湖面,道:“守仁叔,其实我知道,你爱我没那么深。甚至可能,你都不喜欢我。这些都没关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杨守仁惊了一会儿,道:“玉琳,我……”
      后面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杨玉琳却突然转过头,温婉而笑,化解了这尴尬:“守仁叔,你能亲我吗?”
      杨守仁闻言,由诧异转到,笑看了她一眼:“你还上瘾了你!”
      说着,手端着她的脑袋,朝她的嘴唇亲了过去。
      他脸过来的一瞬,杨玉琳的呼吸便紧了。河里的水哗哗作响,亲的是粘粘腻腻。
      杨玉琳只觉得自己爱极了他的温柔,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的。
      他吻得很认真,也很到位。
      强迫她的每一寸呼吸。
      二人分开,杨守仁也喘着气,给她擦了擦嘴唇。
      “别说刚才那些傻里傻气的话,等真结婚了,你就知道守仁叔的好了!”
      杨玉琳狡黠一笑:“你刚还说跟着你吃苦呢!”
      杨守仁道:“我争取,我努力干,等我挣够了本钱,以后的日子就不怕了。你放心,守仁叔有挣大钱的经验,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杨玉琳说:“我要说我有本钱……”
      杨守仁打断了她的话:“以后别再说这,我不可能使你的钱,你嫁了我之后也是用我的钱,没有说我用你的钱或是说你用你自己的钱的道理!”
      杨玉琳笑了笑,道了句:“好。”
      杨守仁朝她招了招手:“还想叫叔亲你不?”
      杨玉琳脸唰的一红,杨守仁定睛瞅着她:“你啥时候穿一身女装叫我看看,你有没有女装?没有守仁叔回去给你买一件?”
      杨玉琳摇了摇头。
      “那说好了,我回去买给你,你得空穿一穿。给我看看。”
      杨玉琳嗯了一声。
      杨守仁温柔的把她揽了过去,对着她温柔至极的亲了又亲,好像能到地老天荒一样。
      杨玉琳忍不住,抱住杨守仁的腰,只觉得心里抽疼,神经里也是密密麻麻的,依偎道:“守仁叔,你能不能不走?”
      “想我?”
      “还是想让我快点娶你?”
      “我……”
      “嗯,琳丫头,你不是那婆婆妈妈的人,我一挣够结婚的钱,咱俩就结婚,到时候就分不开了。”
      “万一有人反对呢?”
      “谁也反对不了!”
      杨玉琳不再说话。
      “相信我,玉琳。”
      “我一直相信你。”
      杨玉琳望向滚滚流水的河面,又望向杨守仁的眉眼:“还有什么要说要做的吗?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得回去了。”
      杨守仁双手握住她的手,握了一会儿,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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