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笑梦得

40、第四十章

　　天空很蓝，蓝的通透，蓝的发亮，蓝的有股令人怀念的味道。足下清冽的溪水潺潺流淌，岸边的卵石光滑而水润。

　　纪无秋单脚从一块卵石跳到另一块上，不远不近的跟着前方之人，“师父，师姐真不是你以前多情债结的果？”
　　“人小鬼大，你才多大，懂什么多情债？当然不是。”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可我们每年都上山来看师姐，我一次也没见过她的双亲？他们为何忍心把自己的孩儿关在这深山里头？”

　　这一次，前方那高大的身影沉默了，没再搭话。

　　纪无秋仰望着湛蓝的天际，镶着大树横生的枝桠，对于师父的默然并不在意。反正这样的对话每年都会发生，结果也都一样。

　　不，或许今年不一样。
　　头顶一只飞鸟哀鸣着飞过，纪无秋身形一缓，莫名浮现出这个念头，好似预见了什么。

　　湛蓝的天空渐渐染成一片碧绿，当纪无秋再次回过神来时，人已到了山腰。
　　前方繁茂的绿植掩映下，有一方古朴的小院，此刻门户紧闭，一片寂静，静到听不到一星点人声，静到人心尖发慌。

　　师父神色凝重的扣动了黄铜门环，空寂的山中，叩门声响亮而急促，然主人家久久无人来应门。情急之下，师父直接领他翻上了围墙。

　　对于眼前突然映入的景象，纪无秋背上一凛，大吸了一口气。院落中，家丁侍女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越下墙头，他急急去探了几人的脖颈，而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还有脉搏。他抬头将情况报告给师父，可师父没有同他一样松气，深重的眉心反倒越发的沉。

　　“啊！！！为什么不是你？！”
　　在他们进一步探查小院前，一道叫喊划破了沉寂的天空，尖锐而凄厉，纪无秋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一个眨眼的功夫，师父已然消失在了原地。纪无秋揉了揉发麻的胳膊，朝着喊声的方向寻了去。

　　公子，公子？

　　耳边传来两声呼喊，眼前的景致微微扭曲，而纪无秋无暇顾及其异常，只奋力的往前跑。视线中有一扇玄色的门扉半开半掩，他快要接近那道门了！

　　疾奔的双足驻足在了门前，一个幼小的身躯蜷缩在地上，石榴色的长裙，苍白如纸的小脸。

　　眼前一束白光闪过，纪无秋一个箭步上前，而后跪膝抱起地上的小人，无法置信的呼喊，“师姐……师姐？”

　　怀中人没有反应。

　　“林眉，你清醒一点，星竹也是你的骨血！”
　　内室之中，向来温雅和煦的师父传出一声怒吼，间杂着妇人哀恸的哭声。

　　公子，公子……

　　耳边的呼唤再次响起，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淡薄，怀中人也变得轻薄如一缕轻烟。在场景全然消失前，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雕花大柱后，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石榴色的长裙，苍白的小脸……
　　眼前的光束越发强烈，混沌中，纪无秋发了困惑，“师姐？她好端端的站在那，那我怀中的又是谁？”

　　猛的睁开眼，纪无秋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半刻才从虚幻中抽离，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圆心取过帕子沾湿，轻轻擦去纪无秋额头上的薄汗，“公子发噩梦了？”

　　纪无秋拿过帕子用力按在额上，难得疲惫的模样，闭着眼道：“不过梦见些旧事。那边进展如何了？”

　　“这几日，裴战调出了莫方如当年所有的卷宗，暗中接触了不少当年的旧人，估摸着猜到了大半。”圆心边说着边取出怀中密函递了过去。

　　纪无秋懒懒地睁开眼，接过密函放到一边并不着急翻阅，反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他是个聪明人，很快了，很快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得再帮他一把，”纪无秋声音突然拔高，转过头浅笑道：“圆心，帮我给他送份大礼聊表心意，顺道可以把那烫手山芋解决了。”

　　圆心想了想，惊惑道：“公子是说德清县主？！但那东西还在亲王手中，公子即便不要了，旁的人可谋划已久不会善罢甘休的。”

　　纪无秋不以为然道：“他们能成什么气候，早已经输给了敬羽，难道还能再来一次？
　　要是识相，自该离去。可若非要自投罗网，谁又能拦得住！”
　　”是，公子！”

　　圆心领命退下许久，纪无秋半倚在窗边，独自一人又陷入了沉寂。从那天起师姐就变了，她生了病，药食不灵，直到现在也没好。

　　他摊开掌心，漫看掌心的纹路，想起师父的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再生心魔四起。”

　　心魔，哼！纪无秋骤然握紧了拳，指骨发白。
　　师姐的病根他看的清明，那自己呢……这些年恨吗？怒吗？怨吗？

　　一场春雨不知何时而下，绵密而温柔，纪无秋久久未动，发间落了一层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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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拂动，春雨斜斜。
　　裴战从案牍中站起身，为防雨水打湿书册，伸手合上了轩窗。他彻夜无眠，双目下有两抹淡青色的痕迹。

　　重新落座，看着自己摘录的书册，连同张蘅对他坦白的话，裴战对这次事件有了大致的推测，更对莫方如此人有了极大的困惑。

　　当年他与阮星竹分离，先寻求父亲旧友帮助再觅到敬羽殿下，最后携遗诏率军重返烨城，寥寥两句话道不尽其间幸楚与艰难。
　　他们能一路归来，幸亏有不少有识之士的出谋划策，其中郑亲王助力非常大，好几次在危难之际向他们伸出援手。

　　但至于为何每次都能及时赶到，亲王绝口不提，后来又含糊不清说过一句，“敬羽乃是天命之人，自有贤臣暗中相助。”

　　如今看来，郑亲王口中的‘贤臣’该是莫方如无疑！
　　但裴战又有许多疑惑，其一，莫方如当年已然权势滔天，为何自断前途，转头帮助他们？
　　其二，便当莫方如‘身在暗处心在明处’，那郑亲王又为何多年来不向陛下昭明此事，还莫方如一个清白。
　　其三，纪无秋到底是谁，他操控这一切只为了洗刷莫方如的污名？

　　纵有疑惑万千，有一件却清明无比。若二丫真是莫方如的血脉，凭借他的功绩，不仅可以免罪甚至还会得到封赏。倒是个好法子。

　　五指拖住下颚，裴战陷入了冥思。还不够，凭借他手里的东西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有力的人证和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