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笑梦得

34、第三十四章

　　他的这场病，来的急又险，足在病榻上躺了大半个月。
　　病中，阮星竹衣不解带的亲自伺候他。病好以后，也克制着再没对他发过狂。

　　他早察觉，阮星竹对他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无端依赖与纵容，几乎从第一次见面起。
　　而此次生病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想是出于自责内疚，阮星竹对他的依赖日渐深重，几乎无时无刻都把他放在眼前。

　　对此，他并未觉得厌烦，反倒通过阮星竹的言行，日渐旷解了她与常人有异的想法。
　　她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私有物了。

　　他的小主人不仅有无法接触旁人的怪病，对洁净的追求更到了极致，甚至病态。居住之处纤尘不染，一日打扫数次。

　　好似她与外界万物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线。线里头是让她安心的人或物，线外头都是让她不安的“污秽”之物。

　　他慢慢想明白，初入府时下令烧光他的物件，又让他再三沐浴，或许并非出于刁难或嫌恶，只是想去除尘埃他一身尘埃，一切气味。

　　为了验证想法，他试探的问过阮星竹衣服的事。果然，那件女式旧衣是她穿过的。
　　“你是我的，自然要有我的味道！”说的振振有词，斩钉截铁。

　　这才确定，从一开始她就把他划到了线里头，划到了安心处。为此他不仅心头有些雀跃，同时也在疑惑理由。
　　在人牙子处见面前，他们从未有过交集，阮星竹因何对他青眼相看？

　　多呆上一日，心底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对于阮星竹，他好像生出了眷恋之情。甚至想过带着她一起走。
　　可这样荒诞的念头，只闪过一下就作罢。
　　他这一去，前途渺茫又凶险万分，让她跟着干什么，奔波流离吗？

　　在他烦恼之际，别院中有一人对他态度发生了转变。就是侍奉在阮星竹旁侧的老人，张妈妈。
　　本待他亲厚的长者，忽见间看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乃至私下暗示于他，让他离开别庄。

　　思前想后，他也不知自己何处露了马脚。
　　直到病全然好了，他才明白张蘅对他态度改变的根源。
　　身上的毒全解了？！

　　这……远远超出他的预想，也无声透露了许多讯息。
　　多么珍贵的药材，朝中一二品大员或许都难能有，这僻远小镇的一户人家居然会有……
　　难道真的和皇室有关，那又是皇室中的哪位呢？

　　他不禁偏头看向坐在窗框上，正给扇面画莲花，神情天真的阮星竹。

　　看着那洁白柔软的面庞，他心中明了，如此贵重的药，会为他动用的也只有权利最大、最看重他的人。

　　他的小主人虽性情怪异，待他却是一等一的真切！
　　顷刻之间，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不想问，更不想再追查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离去前几日，他犹疑着该不该对阮星竹以实情相告。
　　如果他此番能事成，如果他还有‘以后’，如果阮星竹愿意……

　　而同时，见裴战对自己的暗示‘无动于衷’，张蘅先坐不住了。

　　她趁着深夜寻来，直言不讳道：“我早看你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只没想到你如此命苦中了那样的毒，想来也是遭了大难才流落至此。

　　此处的不寻常，我想你也看见了，或许还猜到了什么，可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想你知道一件事，那样精贵的药，小姐想也没想全用到了你身上。

　　我知这几月来，你伺候小姐吃了不好苦，可她绝非存心刁难你，只是前些年受了打击生了怪病。
　　你若对小姐有半点感激之意，快些走吧，不要再留在这。
　　你们不是同路人，忘了她，忘了这里，去走你该走的路！”

　　张妈妈怕他记恨阮星竹，又怕他惹来是非，所以把话说透，急着赶他走。
　　他默默点头应承着，对，张妈妈做的很对，反倒是他一时为情所难了。

　　裴战自问不是心事外显之人，可不知怎的，阮星竹竟察觉了他离开的意图。
　　这又惹她发狂，软硬皆施……

　　缰绳一握，骏马嘶鸣，铁掌飞踏，裴战从回忆中抽离，迎着艳红的夕阳策马奔向了东市。

　　宇王，郑亲王，阮星竹……
　　前事今朝，种种的微妙怪异之处，处处昭示着二丫与皇室有着某种隐藏的联系。
　　是谁在挑起事端，所求为何？
　　他要快点，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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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战走后两日，二丫乖巧的呆在府上养病。
　　白日吃点清粥小菜，又在院里逛上两圈，而后早早的入睡。

　　“张妈妈！”
　　黑夜降临，灯火初上时，张蘅伺候二丫歇下从小楼退出来，乍听到一声急唤。她回头一看，是翠尾正穿过庭院，向她一路小跑来。

　　张蘅神情一凛，亦小跑着迎向翠尾，“怎么？出事了？不急，慢慢说。”
　　翠尾扶着张蘅，咽了两口水，摇着头道：“张妈妈勿忧，该是好事。”

　　说着把手中一个碎花布的小包裹递给张蘅，“小门外来了个人想见你，说是你的亲戚。张妈妈你看看，这东西识不识得？”

　　亲戚？张蘅接过小包裹，听到这两个字时微颤了一下。
　　夫人当年是买断的她们姐妹，名字也是夫人赐的，她哪里还有什么亲戚。即便有，也绝找不到她。这人是谁？

　　沉着眉，张蘅打开了小包裹。可包裹里又是一个小包裹，包裹之下还是包裹……
　　直到解开四五层，一方手绢才摊露在两人眼前。

　　帕上绣着普通的鸳鸯戏水，针法绵密。边角虽已泛黄，但帕面保存完整，一看就是年岁久远却被人小心珍藏着的东西。

　　张蘅一见那手绢，神色大变，急吸了一口大气，“人在哪？哪个小门？”
　　“西侧的小……”翠尾的话还未落地，张蘅就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天空是一片青黑色，小门外已挂上了灯笼。
　　朦朦胧胧的灯光下，站着个一身暗色衣物的人。
　　他弓着背，垂着眼，一副怯懦的举止。时不时会抬眼看一眼门口，脸庞消瘦而苍白，样貌普通。

　　张蘅飞奔赶到，只消一眼就认出了人。她一把扑了过去，不可置信地摸着那张清瘦的脸，哽咽着说不出话。

　　那人扶住张蘅，看着她眼角和额头细细的几道皱纹，不由跟着红了眼眶，低低唤了声，“大姨！”

　　这一声大姨之下，张蘅不能自己，泪水一下夺眶而出，“出事后……我打听过，回话的人说你……说你随老爷一起……没了！”

　　“大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另一处说。”苏九卷着衣袖抹去张蘅的泪水，拉着人往暗处走去。

　　郑蘅忍住泪反应过来，朝四周望了两眼，见到无人，反拉着苏九急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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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再说一遍，张妈妈去哪了？”二丫晃了晃脑袋，从床榻慢悠悠坐起身。

　　翠尾低着头，忐忑的再回了一遍，“戌时初，小门外有个男子来叩门，自称是张妈妈的亲戚。张妈妈去见了那人，直到此刻还没回来。”

　　眼眶突突的跳，二丫刮了刮眉骨，逐渐清醒了过来。方才她从梦中惊醒，习惯的连声呼唤张妈妈，谁知进来的却是翠尾。

　　亲戚？怪事！
　　二丫记得清楚，她曾问过张蘅，张妈妈说她亲人早没了。这又哪来的人？

　　“她走时可有留东西给我，或者什么话？”
　　“张妈妈急急走的，不曾留。”

　　更怪了，张妈妈与她相处多年，颇为默契，不该不留只言片语的消失。

　　二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天色，泼墨的黑。她背对着翠尾问，“现在什么时辰？”
　　“刚到子时。”翠尾看了眼二丫的背影，小心的问：“姑娘可是担心，要派人去寻吗？”

　　沉默了片刻，二丫望着窗外无边夜色，自言自语道：“可他们不是要你们去寻，是要我。”

　　“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事。”二丫冲翠尾巴摆摆手道：“我说不用了，你歇息去吧。”

　　翠尾得令退了出去，二丫站在窗前久久未动。她在思量，既要寻人，又该去何处寻……

　　直到四更声响，她去换了一件紫黛色的衣裙，又用剪子剪去大半截裙摆，双袖扎上口，勉勉强强赶场做了一身劲装。

　　吹灭了火烛，翻身跃上了房檐。待巡夜侍卫交接防范松懈之际，二丫几个飞身，灵巧如燕般出了都尉府。

　　烨城内有高楼巡夜，二丫尽量避开他们，借着夜色一路向着城西而去。

　　出现在县主房中的玉佩，暗号藏在雕刻的纹理之间，二丫曾学过这种暗号。那玉佩在说，“九月初五”。

　　她在裴战掌心写下的就是这“九月初五”，但这日期的含义她并不明白。有人留下玉佩，自然是给看得懂的人看。这些人费力掳走德清县主，那就是留给郑亲王看的。

　　再一想，那些匪人是从何时开始打县主主意的呢？
　　听旁人说，郑亲王圣眷正浓，王府该是戒备森严无从下手，那可以从县主身旁的人下手。

　　莎莎之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他们故意招惹莎莎，又让她伤心难过，无非想激县主对他们动手，这样才有机会接近县主。

　　那日，她看漏了，那些人定暗中对县主做了手脚。不然，明明与她见面时还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生了病。

　　她记得听过，招惹莎莎之人是城西宝珍号的公子，去那里总会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