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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裴战生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这样的眼睛天生含情,像一泓清泉引人沉醉。可惜他平日多是淡漠疏离的神情,看上去不易令人亲近,削弱了这种感觉。

      而此时两人离得很近,不过半臂的距离,二丫几乎是直直坠入了那双眼睛,沉溺其间。晕晕乎乎中,夕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她记起来了,自己说过的话,还有很多的往事。

      那夜她怀抱一捧青卷,握着一方烛台,去找裴战提议与他结亲,想长长久久的将人留下。

      被她从被窝中拉起来的人,才从阴暗的地牢放出来不久,唇色和脸色都透出一种苍白,独一双眼眸,无论何时都清亮无比,藏着一股坚毅的光。

      可惜裴战沉默着回绝了她,之后再不同她讲一句话。唯一肯与张妈妈讲的一两句,不过都是“放我走”,“我要离开”之类她不想听的话。

      那时她千种万种办法都用尽了,软硬皆施,威逼利诱……可都没能扭转裴战的心意,最后只有哭哭啼啼放了人。

      岁末年冬,小雪漫漫,四野苍茫。
      她将人亲自送到郊外,一路上泪珠掉个不停。

      隔着霏霏暮雪,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裴战。比起刚买回来时,他的肤色白了些,身子结实了些,还长高了两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她一步一挪跟在后头,心中既不甘心又舍不得,死死咬着下唇,指尖发狠的深深镶近了掌心的血肉。
      可那双略带少年气的漂亮眼睛,一直笔直注视着前方曲折的道路,一次都没回头看她。

      “我恨你。”
      风雪漫漫,双脚走出的一串痕迹很快被遮盖了下去。她站在坡上,一直望着裴战离去的长路,咀嚼着他留给她的三个字。

      直到天光向晚,再也无法久留才转身离开。

      她未曾恨过何人,无法理解那字的含义,更不懂裴战为何会那样动怒。只知他讨厌自己,心中还念着血脉至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来。

      裴战走后一年,别庄出事,她与张妈妈踏上了逃亡之路。
      一路艰难险阻甚多,激她犯了病,许多记忆便都变得模模糊糊,只记得大概,其间细节都是一片空白。

      二丫一阵恍惚,事别经年,离别时怎么样也不肯看向她的眼睛,此间终于敛去了寒意,静默注视着自己。她忽的产生了一种地久天长的错觉,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被揉压,除了裴战,周遭的事物变得模糊一片。

      从昨日记起事来,她心口一直火烧的厉害,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此刻这种奇妙的错觉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急躁。

      如果每一日清晨睁开眼,就能看见这双眼睛;如果每一次回首,都能看到他;如果他们能一直这般,不再分离,那该有多好……

      二丫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鼻头一片酸楚。
      她轻轻拽着裴战的领角,眼里一下涌现了一片雾气,不知不觉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对不起,你还在生我气吗?”

      要同裴战讲的事有很多,当年别庄的事,县主的事,还有那玉佩……
      分明有很多可以讲的话,可千言万语纠缠着滑到舌边,却变成了这样一句无关的话。

      以前裴战要走,她千方百计留不住,只能放手。而如今却是二狗子来寻的她,她满心欢喜来这烨城,一心只想讨裴战欢心,然后在这里留下去,一直留下来。
      可没想到,她曾惹得裴战那般动气……

      二丫轻吸了下鼻子,沮丧的想到,她总做错事,总在惹二狗子生气,难怪他不喜欢她。

      裴战枕着手臂,心底因二丫眼中的潮意软成一片。以为二丫所指是县主之事,他叹了一口气,指尖从二丫耷拉的眼角虚空滑过,缓缓落在她的背上。

      半环着人,轻柔拍打着安慰道:“此事错综复杂,与你无干。我答允你去的百花会,自不会怪你,更没有生你的气。”

      无论是此事,还是以前的事,他一件也不想追究了。略顿了一下,又道:“你若好好的,我再不会生你气。”

      “不是……”二丫耷拉的眼睛一下有了神采,急着反驳的话也硬生生变成了迫切的反问,“真……真的吗?”

      “当真。”裴战郑重点了头,轻笑道:“难不成还要同你立个字据?”

      “不用……嘻嘻”二丫傻乎乎的放开手,下一秒吃吃笑了起来,阴云密布的眼骤然放了晴,弯做了天边一轮月牙。

      裴战受了感染,嘴角微翘,这几日的疲惫一洗而空。无论此时还是以后,无论何地何事,他都不会再对二丫动怒了。

      后悔是一件无用的事,裴战向来尊崇“落子无悔’的行事准则。但有一件事,说出口时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我恨你’。

      年少的情绪来的强烈又汹涌,生出的懵懵懂懂的情意,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可是听见二丫说选他,只是因为他像另一个人时,那份懵懂一瞬间碎成了千万片。

      那种震惊,挫败,恼怒,交织在一起的荒谬感,至今都没能忘怀。

      像他这般家境的孩子,尽管再谦逊,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可以将他斩杀,却不能折辱他。
      二丫的话给本就在困顿之围的他又一次重击,足以让他失常的挫败感。

      他也没想到,分离之时会说出那样的重话,那是一场令人难过的分离,不过……

      想起一些往事,裴战唇角的弧度越发的大,不过他们的相遇也是一样的糟糕。

      二丫见裴战高兴,也跟着开心。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傻笑个不停。

      “你好好在府调养身子,不要让我分心,处理完事我就回来。”见人恢复如常,裴战支起身想要离开,尾指间缠绕着的一缕青丝缓缓滑落。

      二丫抓着他的前襟顺势起身,这才想起正事,慌慌张张道:“我在县主房中找到一块玉佩,那上面刻有暗语,我识的,那是……”

      看过一眼紧闭的门窗,裴战一把捂住了二丫的嘴。二丫反射性的想逃,可裴战突变的眼神遏制了她,又是那种她读不懂的眼神。

      她僵着身子看回去。好一片刻后,裴战慢慢摊开了手心。沉静的室内,二丫一撇一捺的写下了几个字。

      ——————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思关心你的未婚妻!先担忧担忧咱两头上这颗脑袋好不好,裴大人!”
      裴战一出小楼,不远处焦躁走着圈的唐玉,立马大呼小叫的迎了上来。

      他这话故意说的夸张,以他们的功绩和地位,即便天子降责也绝不会要他们的命。

      裴战不以为然的朝中门走去,等好友跟上后,不紧不慢道:“郑亲王都且不急,你急什么?”

      “为了他的宝贝女儿,我这皇叔能调动的人都调动了,甚至越权扣下了我神机府的犯人和物证。哪不急,我看他都急得昏头了!”唐玉双手交叠拖着后脑勺,声调拖的长,笑得古怪。

      昨日那有名的富贵闲人,少见的拿出了亲王的架势,几乎用抢的,提走了女犯人和二丫提及的玉佩。

      裴战自然明白好友所指,无论人力物力还是经验,亲王府远比不上神机府。亲王的做法是下下之选,着实古怪。
      若说是救女心切,更倒像是有什么不想被人察觉的事,忽然曝露,慌乱之下连遮掩来不及做……

      沉吟片刻,裴战道:“叔侄一场,你可看住了亲王,免得他犯糊涂。还有这渔网也是时候该收了。”

      “搂住了鱼自然该收网,不过,”唐玉大跨两步,身子一转,紧盯着裴战的脸,倒退着前行,“你屋里那漂亮的小锦鲤,也巧在这浑水中,你可当心别被鱼尾打了脸。”

      鳞甲抖动摩擦的细碎声忽的消失,裴战抬眼看向好友,余光却落在了远处,“你想说她和宇王欲孽有干?”

      余光中是一片尚在萌芽的荷花幼苗,再等上两三个月,便是花开烂漫,清香远溢。

      “从豫州出的‘理教’到如今这事,他们布局周密,昨日还故意误导我们的暗桩,特意调离了神机府的人。如此狡猾之徒,做事该更周详一些才对,更不用说出现让人撞破的纰漏。

      想阻止人接近那小院,他们能有千万种法子。换句话说,你的小锦鲤是被他们刻意放进去的。
      可为什么唯独是她呢?”

      唐玉声音极小,语速极快,可足够两人听的分明。他把话说透,纯然是战在好友的立场,给予警示。
      二丫若当真有何牵连,一本奏到御前,那麻烦可大的很。

      谁知裴战听后忽的笑了,拍了拍唐玉的肩膀,一副‘没什么大事’的神情独自走了。

      “你又是这样,到底听没听进去……裴大人?”唐玉无奈的拍了两下身侧的廊壁,‘咬牙切齿’的跟了上去。

      对于好友的喊声置若罔闻,裴战快步走在前头,嘴角的笑一点点变冷,周身一点和煦的气息尽数被肃杀之气取代。

      宇王,先帝第六子,致使裴府蒙难的罪魁祸首,他可“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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