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6 相亲对象一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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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累斯顿石板作为构成世界的基石之一，会选任王权者，并成为其力量的源泉。但为王者，在接受天赐力量的同时，自然应当承担为王的职责。如主管“命运”中兴日本的黄金之王；如掌控“不变”巡视天空的白银之王；又如，代表“自由”与“破坏”的赤之王。
从来不被禁锢的赤之王，在肆意打破规则的同时，也需面临失控力量的侵蚀。二十年前，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便是在力量暴走的情况下，代表王权者形象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再也无法支撑————赤红的巨剑于空中坠下，落地的瞬间便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而现在，现任赤之王周防尊的剑，已然满身伤痕、岌岌可危。
代表“秩序”与“制御”的青之王宗像礼司，手持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赠与的资料，走在寻找曾经直面赤之王坠剑的医者的路上。
雄英是封闭式的高中，不管是出于对学生的保护，还是出于对这位医者的尊重，宗像此次难得没有与名下氏族一同出动。他拾阶而上，缓缓走在暮春的后山。沿路的山毛榉与元宝槭已经长满满树的绿叶，柔嫩的新绿映在人眼中，让心也不由得变得柔软。山樱的季节已经过去，原来堆满繁花的花枝，只剩下残存的绿萼。粉白的花瓣如落雪一样，掩埋了大半的石阶。阳光被新生的枝叶滤过，只剩下点点碎金，跳跃在皮肤上。
青之王伸手拂过探到身前的红叶李的花枝，在下一个拐角，看到静静等待的医者。
孩子们已经回去进行下一节课程。少了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山林间又归于寂静。御抚子坐在一棵古树凸起的树根上，抬起头看被花叶割裂的天空。她过长的卷发沿着纤细的背部垂下，与堆积在树根间隙里已近干枯的洁白花瓣柔柔的堆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她看起来已经不属于人间。
她坐在山林间，转过头看向立在石阶上的青年。
……
“没想到您也喜欢品茶。”将御抚子请到会客室坐好后，略显清瘦但身材欣长的青年说着将茶递到抚子手边，他细框的眼睛透露出浓郁的知性，但整个人却如同收鞘的名刀一样，仍然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根据非时院交付于我的情报，您应该更喜欢咖啡一些。”
御抚子道过一声谢，捧着茶看清润的茶汤。
总是含笑的人，垂眸静静凝望茶盅里的水光，眼底的碧色和茶水的青色相互交融，似乎都带上些许的甘涩。
“我喜欢咖啡，但我习惯喝茶了……时间，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啊。”
长发女子如此感慨。
青之王敏锐的察觉到她言语中透露的信息。
“所以，您果然在沉睡的二十年中另有际遇。”
否则习惯不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御抚子一笑而过，不作回答。她转过头去看Scepter 4的构造，会客厅正对着这栋建筑的重心，洁白的大理石柱撑起宽敞的空间，猩红的地毯覆盖了冰冷的地面，丁字式楼梯的转折处白墙上，投放着Scepter 4的投影，蓝色的硕大标志宛若浮空一般来回旋转。
偶尔有身着青色制服腰间佩剑的青年男女走过，即使脚步匆匆，也都和他们的王一样，沉稳有度。
羽张迅在世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会不会笑着奖励大家呢？
时光总是不经意间扯破温情的面纱，露出残忍的内里来。御抚子作为第七代寥寥几位能活到现在的英雄，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她几乎都曾拼死守护过，这个国家的每一处都有她和同伴们珍贵的回忆。
可曾经携手向前的同伴、可以交付后背的友人，都已经步入了安息的圣地。她从来不会刻意去想，但思念深埋在心底，主需要星星点点的契机，便会疯狂的从心底生长蔓延、破土而出。
“您在回忆吗？”宗像礼司问她。
抚子点点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身来，转而问：“第四王权者，青之王，宗像阁下。您向御家提议见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这样开门见山，反而让宗像礼司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青年又恢复了他那外表温和有礼而内里自信高傲的神态，“您能这样坦诚，反而显得我狭隘了。那么我也就直接表意。”
“请问，您当年是如何在前代赤之王，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里斯坠剑下，生存下来的？”
青年的眼镜反射出一道寒光，镜片后的眼镜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御抚子，像是想要直直刺入她的内心。
长卷发的女子闭上眼睛，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等她再睁开眼睛时，那双隐含着湖绿色的眼睛里，竟然有些许慈悯包容的神色。
她说————
“你这么问……你的朋友，即将坠剑了吗？”
宗像礼司在抚子说出这些话后，眼神便变得冰凉，抚子抬起头，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二人之间横亘了良久的沉默，呼吸声清晰可闻。
青之王终于笑了一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您还是第一个，将那‘家伙’称作我朋友的人。”
“不管别人怎样说，朋友这重身份，只需要你自己认定吧？”抚子笑着喝一口茶，“当年的资料非时院早有留文存档，甚至我这二十年间里每日的身体状况也都有记录……但还不够，是吗？”
“是。”青之王颔首，他站起身来，走向阳光洒下的中庭，天狼星在他腰间轻轻震荡。
“只是‘超速再生’的个性，绝对无法抵挡王权者坠剑的力量。不论是非时院抑或Scepter 4，都无法解释这样一个能力是如何让人类的躯体在赤之王的坠剑下生存下来的。更不论如何抵抗它的下坠，令70万民众及时逃生。”
宗像礼司在阳光下回头，看到御抚子沉静的坐在阴影里，她微微垂着头，视线似乎落在搭在桌子上的手指上，但又似乎根本不在看它们，而是在看向遥远的彼方。她的嘴角还含着一点笑，但就像一副仕女画一样，再如何美丽，都如同隔着一层雾气。有一缕头发轻轻从她肩头拂落，这才让这幅静态的画面，有了些许晃动的人间气息。
青之王站在阳光里，静静的看着坐在阴影中的长发女人。过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道：“所以，这涉及到您的第二个性，也就是那份非时院曾经以‘绝密’封存的文件——”
“牺牲。”
牺牲，在现代语言中一般指为了正义的事业奉献生命，而它在古语中的含义是————为了祈求神明庇佑而在祭祀时向神明奉上的献礼。
抚子站起身，向阳光下的青之王走去。随着她的步子，阳光一寸寸从她的脚踝向上，侵蚀驱赶阴影笼罩的位置。青之王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清晰的，光与暗的分割。像是时光脚步的迁徙一样，阳光随着她的脚步蔓延向上，白皙的手背、胸前轻轻合起的衣襟、发丝掩盖下细腻的脖颈、淡色的唇……
最后，是那双眼睛。
阴影里隐含着湖绿光芒的眼睛，在璀璨的阳光下，却如同盛夏抛入水中的一块蓝宝石，竟然映射出清澈的湖蓝色。
“宗像阁下，所谓‘牺牲’……”
“需要以同等的付出，才能实现同等的愿望。如果想要拯救一个人，那么你就必须要付出和生命等同的代价才行。”
宗像礼司皱眉，“那么当年迦具都玄示坠剑的七十万人，您又是如何做到的？”
抚子笑着看自己抬起的双手，指尖的皮肤在阳光下透露出莹润的光泽。
“不论您信不信吧，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当初的任务说的漂亮，阻止王权者的坠剑，但可行性你我心知肚明。但民众们并没有罪过啊……他们只想要平安的活着，和家人相守而已。若是在一开始便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他们又该如何绝望啊。”
“所以，当年前往那座城市，不过是去赴死——我们这些英雄，一定要死在平民前面。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保证民众的安全。怀着这种心情放手一搏扛起了坠剑，谁知道反而启动了‘牺牲’的个性。而这其中的种种代价，我已经在沉睡的二十年中还清，只是这场牺牲，恐怕难以复制……”
说罢她看向宗像礼司，“但您的朋友应当还未到坠剑的地步。一切都还来得及。据我所知，王权者的崩溃有二，其一是滥用力量不知节制，这种会渐渐侵蚀王之剑；其二是情绪大为波动，理智失控而力量暴走。”
“力量方面，虽然我们很难控制王对力量的使用，但相对的，它的侵蚀来的缓慢。”
“您更应该关注的，是为王者的情绪状况。”
抚子抬起头，通过头顶巨大的玻璃看向辽源的天空，“黄金之王，御家之所以能够在几十年如一日的压制石板的过程中维持剑的平稳，最重要的，还是御家不可撼动的理性与钢铁般的意志。”
抚子转而看向若有所思的青之王，“打击一个人的情绪，莫过于毁弃其珍视之物、珍爱之人。或许拯救您的友人，应该从拯救他的所爱开始。那能成为他的‘锁’，让他心甘情愿的禁锢自身的力量。”
哒哒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继续的对话，淡岛世理手持一份文件匆匆而来。
“打扰了，室长！御君！”她行礼后转向御抚子，“就在刚刚，雄英处传来消息，USJ（模拟灾害训练馆）遭受敌袭，牵涉学生为————”
“一年级A班全体学生，授课教师相泽消太、13号，现学院教师已前往救援。”
还没等她说完，地面忽的拔地而起一阵罡风。睁眼再看，长发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宗像礼司推推眼镜，笑道：“果然如同资料记载，是遇到和‘孩子’有关问题，就会丧失一切理性的女性啊。”
“以所爱成为他的‘锁’啊……”
他抬头望向明镜玻璃外的天空，“那么，谁又是你的锁呢，御君？”
待到御抚子赶到模拟训练馆时，映入眼帘的画面针扎般刺痛她的神经——孩子们被欺负的灰头土脸可怜巴巴，出久的手甚至骨折了，全是病态的紫红，手指软绵绵的，可怜的下垂。为了保护学生奋不顾身的相泽消太浑身都是伤——他的双手骨折，手肘部位皮肤大片大片的破碎，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肌理和雪白的骨头，昏迷的老师头上还在泊泊流血，染红了他的皮肤。
而八木俊典浑身浴血，调动全身的肌肉保持欧鲁迈特的形象，从他身上溢散的蒸汽混杂在漫天的尘土中，他以保护者的姿态立在孩子们身前，像是一块坚守的巨像。
御抚子的眼瞳紧缩，透露出某种被侵犯了的兽性。长发女子从半空中猛地停顿身形，接着如破空直下的箭矢一样，狠狠扎根在土地上。
随着她在飞扬的尘土间抬起的眼睛，青色的光芒汇聚在孩子和后辈们的身边。生命的光芒如洪流般倾泻，毫不吝啬的润养他们的伤口。
御抚子站起身，一步步向站在战场中心的敌人。身材消瘦，周身挂着十几只断手的病态少年，正痴狂的揉着自己的头，诡异的喃喃什么。
由黑雾构成的另一名敌人，仔细端详处于暴怒状态的长发女子，她的长卷发在气流中四散飞舞，如修罗恶鬼一般。黑雾迅速在大脑里调取出她的信息——“是御抚子！”
本来就身处劣势，再加上这样棘手的对手……黑雾当机立断展开传送，将死柄木吊拉入传送门当中。
抚子手臂的皮肤，银色的光芒蔓延迤逦，正当她脚下用力要冲去将那诡异的少年拽出来凿进地里时，对方竟然站在黑雾里看了她一眼，脸的正面扣下的那支断手的指缝间，他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猩红的眼瞳兴奋的紧缩，目光死死的钉在她的身上。那干裂的嘴唇拉出诡异的大笑，他对着抚子呼唤道，
“抚子……哟！！！”
紧绷的弦铮的一声绷断，御抚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疯癫的少年，直至他消失在黑洞里的前一秒，他还在死死的盯着抚子，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
当晚，睡在看护室外的抚子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在睡梦之中，她趴在地域的边缘紧紧拉住将要坠下的菜奈。菜奈身下的地域翻滚着赤红的岩浆，面目狰狞的恶鬼从岩浆中爬过来，拽住菜奈的腿向下拉扯。抚子拼命的拉住她，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但却抵挡不强大的拉力。在菜奈的手从她手中滑脱的时候，下坠友人忽然抬起头，她的脸和死柄木吊癫狂的脸相重合，诡异的呼唤，“抚子……哟！！！”
一道闪电劈裂天际，映照出她惨白的脸，雷声滚滚而来，窗外正是瓢泼大雨，抚子呆坐半晌，毅然决然的起身走向友人的墓地。
漆黑夜色中，铺天盖地的大雨倾盆而下，如同天河破了个窟窿。志村菜奈洁白冰冷的墓碑，静默的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墓园深处。御抚子呆立在友人墓碑前，雨水顺着额角下流，汇聚在她的眼眶中，待到积满又成股成股的留下。
她不知站在那里多久，雨由大转小，远处昏黄的路灯渐渐熄灭，东方的阴云下渐渐泛出暗淡的白光。
天亮了。
雨珠突然不再击打在御抚子的身上，她呆呆的抬头，发现有一柄伞立在她的头顶。
抚子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到有着红白相间的发色的少年，正微微喘着气，用那双异色的眸子看向她。
抚子处于非时院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下，在她奔向墓园的同时，非时院便向黄金之王报告了这件事。王看了看她的目的地，长叹一口气，命令下属去通知她过往的学生来劝她。
在那些人来之前，先不要打扰。
凑巧的是，八木俊典今天身受重伤又过度透支力量，虽然有御抚子的恢复也在治愈女郎的严密看护下修养。同理治愈女郎也无暇赶来。而她另一位本市的学生轰炎司，正在去往保须市完成任务的列车上。
在非时院通知喷射英雄格兰特里诺的时候，轰炎司左想右想，最终还是给轰焦冻发了个消息。
御抚子淋了一夜的雨，湿淋淋的能拧出三桶水来。她的头发吸满了雨水，湿哒哒的紧贴在身上，让她看上去小了整整一圈。她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因而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某部苦情的无声黑白电影中走出来一样。只有那双湖绿色的眼睛，浸润了雨水，泛着点点波光。
少年皱着眉，苦苦思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心灵疏导这方面抚子老师堪称宗师，开学后的一段日子轰焦冻少年眼看着她解决数起典型案例。但看是一回事，用又是一回事。俊秀的少年维持着冷淡的表情琢磨半天，最终举着伞对老师说道————
“是相亲不顺利吗，抚子老师？”
啊？
抚子呆呆的看向少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少年异色的眼瞳深深的看了抚子一眼，郑重的说：“一定是对方的问题，您不必为对方的愚蠢伤心。”
抚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再不制止这孩子他不知道还会说出些什么。于是在少年有进一步话语前抚子深吸一口气，手搭在轰焦冻的肩膀上。透过布料传来的冰一样的体温让少年隐隐有些担忧，这时，御抚子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提醒他。
“轰君……我的第一任相亲对象，好像是你哦？”
“啊？”
“哦。”
用黑历史堵住意外天然的少年后，抚子只感觉满满的心累。但好在被他来这么一出，那种撕裂般的痛苦也散去不少。
“抚子老师。”
听到少年呼唤的抚子回过头，“怎么了，轰君？”
少年抿抿唇，看向抚子，一字一字的说。
“那也不是抚子老师的问题。”
就算对方是我，那也不是抚子老师的问题。
雨势渐弱，堆积的阴云渐渐散去，只剩下团团的小块云朵留在蔚蓝的长空中。天地间渐渐变得光明通透，被雨水洗过的树木迸发出夺目的新绿。
一只躲在繁茂枝叶间的雨燕跳到高处的枝丫上，看一眼地面上呆愣的老师和郑重的少年，抖抖翅膀上的雨珠，振翅而起，向着远方的天空飞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6 相亲对象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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