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五岁》奥兰有默生

6、小姐开学（6）

　　乐茹饶有趣味地看着辛兰。

　　“小冰学姐，你不如就让她来继任，怎么样？”

　　辛兰脸上走过一丝意动，哲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那么你呢？”

　　小冰学姐终于把手头的工作放到了一边，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完成，大概在家里也不会停手的吧……

　　乐茹自觉地来了一个夸张的鬼脸，但显然不算成功，只有学姐留意着她，显得有些奇怪。

　　她振奋精神，本来，不动手动脚，学姐就不打回搭理她。乐茹时常不能靠一张脸来逗笑对方。
　　“我？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不会偷懒，但也不用承担太多责任。”

　　“小茹，你就没有兴趣吗？”

　　乐茹别过头，不去看学姐。

　　“我吗……”

　　“你一个人就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我没有哲子帮忙就不成。”

　　辛兰埋头卷册，看也不看乐茹一眼。

　　“那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擅长与人共事，而你能够团结同学。”

　　乐茹希望她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而不是一边听自己说话，一边操着笔杆划来划去，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自以为是了么！

　　“你得承认，图书委员长可不能靠目录学办事。”

　　“大家也很喜欢你。”辛兰提醒自己。

　　“是啊……”乐茹应付着她。

　　“虽然说阿兰也很合适，我的确觉得小茹你很不错，对我，你是有些乱来，也做起事谨慎，也懂得待人，性情也开朗，在学妹里面，人望和威信也有。”

　　刚刚以水代茶的学妹在一旁分心，偷偷窥视小冰学姐和乐茹，听到学姐的话，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小冰学姐，你真的决定是我吗？”

　　“嗯……当然不算。”学姐又开始拨弄那根钩针，“虽然我整天就坐在这里做这些和图书开不出半点关系的事，可不代表我不知道——”

　　她用食指戳了几下台面，发出响而沉的笃笃声，大家都被吸引过来，纷纷放下手上的纸笔。

　　乐茹不得不承认，自己自和小冰学姐相识以来种种行为，真是轻狂无礼到了极点，她身上的威严，可不仅仅是她的爸爸蓝山公馈赠的，更是她本身的一部分。乐茹又暗暗高兴，因为在一桌之中，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小冰学姐了……

　　“图书馆的事看着章程容易，可做起来艰难，我不会随随便便地把职位和责任传给下一个人，我要仔细地想清想楚，但是，当然要事先了解你自己的意思。”

　　大家都一动不动地听她说话，但她住了口，转而向乐茹说，“我也没有想到，我一直在想，你会给我什么话，但你第一次提议就是继任吗？而且也不能不说没有道理……我是希望你来，”她看了一眼辛兰，辛兰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哲子点了点头。

　　“但也不代表我不曾考虑过其他人选。”

　　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学妹们又开始在梯子上上落落，在直抵天花板的书架，把一些书取出来，又把一些书插进去。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乐茹还是下定了决心——学姐是最后一个离开，乐茹拖拖拉拉地落在身后，在她耳边悄悄说，“不可以的，要是我当了委员长，每天，我就要丢掉三十本书……”

　　“那么——”秋儿打断了乐茹的胡思乱想，她用手指轻轻地刮着盖在乐茹大腿上的长裙。“谁是图书馆新的委员长？”

　　“就是——”

　　“小茹。”有同学叫她。

　　“什么事？”乐茹离开秋儿身边，站起来。

　　乐茹马上的知道了答案。

　　门边正站着新任图书委员长辛兰，但哲子不在。

　　“谢谢。”乐茹对同学说。

　　“是她吧？”

　　真不愧是秋儿，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的，辛兰，旁边贞一班的，你认识吗？”

　　“我知道她。”秋儿笑了笑。

　　“对不起。”乐茹向秋儿道歉。因为是开学第一天，不用上课，时间还早，但课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本来，上学也就和郊游差不多，全年无休，一课不落，那就太没有格调了，难道家里就不需要社交吗？

　　“以后你再跟我说。”

　　秋儿捉住她的手袖，小声地跟她说。

　　乐茹刮了刮她的脸，出来，向辛兰微微点头致意。

　　“去图书馆吧？”辛兰走在前头，乐茹现在就处在哲子平日的地方，她和哲子身高差不多，但哲子身材似乎更加瘦削一些，这样从前面看起来，就像是辛兰在保护着自己。
　　“我无所谓，不过才第一天，再说，我们都三年级了，是不是应该让二年级的学妹尝试着指点新来的孩子了？”

　　“你说的对，但我怎么也得亮亮相。”辛兰没有带书包，“哲子家里有事，先走了。你不一起来吗？”

　　“你是任重如山呵！可我——”

　　“求求你，我可不是小冰学姐，可不会陪着你，随着你的心。”

　　“真可怕，这就是新官上任的威风吗？”

　　“光是哲子，就已经让我受不了……”

　　辛兰说得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

　　“是这样的吗？”乐茹有些惊讶，“我一直以为她只听你的话。”

　　“是吗？”辛兰苦笑说，“那就继续这样以为下去，不过，可不要被哲子那乖巧的样子欺骗了。”

　　“我只是以为她很听你的话，可没有以为她很乖巧。”

　　乐茹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哲子在辛兰成为图书馆委员长的同时，也顺利地成为书记，这倒是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事实上，乐茹心想，就是自己当上了主事的人，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哲子更加适合出任书记的人，到时候只好厚着脸皮去跟辛兰要人了。

　　如此看来，乐茹拒绝小冰学姐似乎也保存了自己和辛兰、哲子之间的关系。在去年，还能和学姐唇枪舌剑的时候，哲子只是一声不响地看着，辛兰却时常会插一句进来，她总是帮学姐说话。

　　“你和哲子是小学的同学？”

　　“我们在出生以前就在一起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顺着大图书馆的墙根走，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没有说过，不过大家都知道。你没有在小学校读过书，不清楚也不出奇。我和哲子是在同个医生接生的，就在老街医院，老街的医院，你大概知道吧？”

　　“我的爸爸去过探病，我的大伯娘在那里疗养。我们家都是叫医生上门的，爸爸嫌医院不干净。”

　　“我妈妈生育我的时候难产了，医生说要动手术，在家的话，只能保住大人，是哲子的妈妈陪着我妈妈去医院的，结果，我刚生下来，哲子的妈妈就早产了，所幸也是母女平安……”

　　乐茹没料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竟然钩着辛兰讲出了这么一段故事。

　　“你听说过拔达教的牵丝绕指论吗？他们说天下万物互相牵连，人在世间，无异于小虫入蛛网，人与人之间，总有蛛丝一般的因缘纠缠在指头上。”

　　“你是指我和哲子吗？”

　　“我不信什么教，但这些说法，听听也无妨。”

　　“感觉是不是有些奇怪？”辛兰一脸轻松地看着乐茹，此时的她，也许是说话太多，在乐茹眼中，那种不苟言笑的保护人的气息渐渐消去了。

　　“奇怪？为什么？”

　　“只有我和你在一起，又说起哲子。明明她就不在。”

　　“你觉得你不应该在她背后，说她出生的故事？”

　　“跟你说不一样。”辛兰把路上的小石子踢开，“哲子以前跟我说过，说跟你说什么也不妨。”

　　得知哲子居然这样说，乐茹只有感动。

　　“不过，她也说了，既然小冰学姐指定了我当委员长，她就一定要是书记了。”辛兰有些抱歉地对乐茹说，“她一知道我继任了就马上过来说，要做书记，她似乎……似乎觉得我会让小茹你来当。”

　　“你不会真想让我来吧？”乐茹看着辛兰，可她也看着自己，不说话。

　　乐茹知道了。

　　“我不知道哲子会怎么想，但就一般女孩子论，我知道，的确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不高兴的。”

　　“哲子可不是那种——”

　　“我也没说她是，但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说出来就意味着你考虑过了。”

　　乐茹摇摇头。

　　“反正，到最后我也没有让你来当我的书记，不是吗？”

　　辛兰和哲子过于亲密，这种舒适导致了辛兰在一些时候不懂得怎样和她相处，乐茹是这样想得，但她不说。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要去找小冰学姐投诉了。”乐茹走开几步。

　　“你快住口罢，”辛兰压低声音，“我才要去跟学姐告状呢，你现在来欺负我了。”

　　“学姐一定不会怪我的，因为你没有把全部的责任承担起来。”乐茹得意地说。

　　“是啊，学姐最偏心的就是你了。”

　　“你妒忌了？”

　　“别嘻皮笑脸，要是让学妹们听到了怎么办？”

　　“你比小冰学姐无聊多了……”

　　“是啊，阿兰，其实你只需要多加练习一下。”

　　小冰学姐就在大图书馆门外站着。

　　乐茹不得不停下脚步。

　　本来，她打算只是陪着辛兰来到门口，就转身告别。

　　既然学姐不在了……

　　“学姐，你怎么来了？”辛兰问。

　　小冰学姐转向乐茹。

　　“我来，给你这个。”

　　她将一张深蓝色的请柬递过来。

　　“嗯、嗯……”

　　乐茹伸手接注，碰到她的手指。

　　辛兰皱着眉头看着她们两人，更多地把目光投向隔壁班的后辈。

　　乐茹有点生气，生气辛兰在一旁看着，似乎还觉得自己对学姐为免过于失礼，可谁会想到小冰学姐居然会在今天出现在图书馆门口，还专门等自己呢？

　　她又生气小冰学姐，还生气自己，乱了阵脚，居然一刹那说不出话来。几天来，还想着以后很难碰得到学姐了，对图书委员会以后的成员也少了用心，怎么会想到……自己就是和她初相识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等失态。

　　不过，这种失态，乐茹清楚地记得，在以前也有过……

　　“谢谢你，小冰、学姐……”

　　自己怎么就总是对“学姐”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