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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哪杯酒烫过肺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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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年很快又回来,端着一个餐盘,放着一只小木碗和倒扣的瓷勺。
这只碗大小刚合人一掌握住,粥很稠,里头放了肉末和葱花,熬得几欲化开,看着就很引人发馋。却也太少了。
秦知年把餐盘轻轻搁在被子旁边,一掀前襟跪坐下来,将碗同瓷勺托起,温声说:“你伤得重,又饿了太久,恐怕克化不动,先吃点垫一垫吧。”
他看向云间鹤,拿瓷勺搅了搅,热气散开,香气扑鼻。云间鹤想接过来,刚一动,便被他看出来了:“还想要手吗?别乱动。”
云间鹤也动不了,两只手都不听使唤,使一点力就开始发抖。秦知年凑过来,几乎要把他半揽进怀里,有点无奈地说:“说了别乱动……你的手没事,脱力而已,养一阵子就好了。来。”
他舀起一勺粥,在碗沿轻轻磕了磕,又吹了吹,才送到云间鹤唇边。
云间鹤说:“等……”
他有些窘迫,一张嘴,却被勺子乘机喂了进来。云间鹤此时感知迟钝,竟然被秦知年得手了。
秦知年见他表情有点呆呆的,嘴唇上还沾了点汤水,忍了忍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道:“云道长,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吃吧,哈哈,待会儿还要灌两副药下去呢。”
云间鹤:“……”
被秦知年一笑,那种莫名的尴尬也消失了。云间鹤认了命,不再推辞。
秦知年始终是带着笑的样子,一勺一勺耐心地吹到温度适宜再喂给他,不像是医者仁心,倒有些像是跟人逗着玩儿。
他的心情确实很好。
秦知年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先前云间鹤重伤昏厥了许久,他很担心;现在云间鹤醒了,他也知道云间鹤不会再有事,就开始想别的,觉得他们也是有点缘分的。
几天之前,云间鹤还是他在论道台上追忆的一个虚影,现在居然在自己怀里、就着自己的手喝粥,低头看过去,就见他鸦黑的发披散在冰白面颊边,两扇睫毛不自在地微微颤动。这可比想象出来的那个清冷淡漠的影子有意思多了。
一碗粥很快吃完,秦知年把碗勺搁在餐盘里,便自然地去拿云间鹤的手腕。
云间鹤:“!”
命门被人把住,凡是习武之人,必然会本能挣动。按说哪怕是重伤虚弱,一个单纯的万花大夫不见得能制得住他,可秦知年手指一翻,不知怎么动作,非但把他的手腕托住了,还压住了他的力气、免得他触及伤处。
秦知年歉然道:“是我唐突了,应该说一声才是。道长放松,我给你把把脉。”
云间鹤没有说话,一双雪光湛湛的瞳仁盯着他看,冷静而锋利,是一种不怎么让人舒服的神情。
碰触到手腕内侧的指尖还带有粥碗的余温,摁在皮肤上有些烫。
云间鹤就收回目光,两扇睫毛垂了下去,也收了手上的力气。
秦知年也不觉得怎么样,托着他的手腕,在心底细细思考一番疗养所需,不由得拧了眉。
他道:“道长,我出门仓促,并未带够药材。你身上还有许多隐患,需要好好治一治,不知你方不方便,和我一同进扬州城去寻我师姐?她的医术也比我出色许多。”
“不急回答。”秦知年把云间鹤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一边继续说:“过几天你好点再说,现在动都动不得,也想不得那么多。”
他对云间鹤笑了笑,从床头捡了件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肩上,端着餐盘出去了。
云间鹤等他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秦知年照顾得太周密了,周密到云间鹤有点惶恐,受宠若惊那种惶恐。
倒也不是觉得他另有所图,云间鹤自觉除了剑术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好让人“图”的。
然而一个人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呢?云间鹤想不出来。最后觉得,秦知年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