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永恒的羁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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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以变制动。所以你相信永恒么？或许有，如果连这点梦想也不能拥有，生命该多无趣呢？但若你曾经相信会永恒的东西改变了，这又该多可惜呢！对于许祁说的话，赤羽不可置否。但她依然怀抱一线希望。毕竟这两位，在她心中的地位，都是比自己还重的。
百年之前，犯了大错的赤羽被关押在冥府的水牢，过得浑浑噩噩。所有人都说她因爱生狂，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是感动于一个可怜人的传奇爱情。水牢里的水冰冷刺骨，却怎么都不会叫她那怦怦跳动着的心脏冷却下来。不致死的折磨，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偏偏两足各系着一块施了咒术的石像，也逃脱不得。恍惚之间，回忆纷至沓来。
她记得那时她正狼狈流浪，大雨将至，她躲在一颗老树下瑟瑟发抖。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冥神匆匆路过，天神与冥神之间相看两厌她是知道的，也不奢望他能施以援手。但是这位冥神最终折返，一手撑伞，一手向她伸出：“可以接受我的帮助么？”不是施舍一般，他用着请求的语气。
你见过太阳雨么？点点雨滴，都折射着宛若希望一般的光芒。许祁在她的世界悬了一个太阳，好让她从此不必在阴暗发霉的角落里自卑颓废，度过一个又一个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还年幼，只要是来自于外界的善心，都能叫她感动，何况那位冥神目光如此温柔，所以她握住了他的手。
许祁带她去的地方，是冥神百夜卿的住处，那里高大恢弘，沿墙壁一侧，有一极高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书卷，司事冥神的事务繁多，可见一斑。彼时许祁自己出师尚且也没有多久，自认阅历尚浅，无法照顾别人。他褪下面具，恭恭敬敬地跪在百夜卿面前，她也学着跪在他身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许祁的真容，那是亲和温润的美，是包容万物的美，叫她移不开眼，直到许祁伸手将她的头按到地上。
百夜卿叹了一口气，拾起一边的拂尘，在她面前轻轻扫过，她便化成红色的似凤仙，红是湮幻妖蝶的红。百夜卿摇摇头：“祁儿，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虽不做叫人忘却凡尘之事，但我属似凤仙一族，货真价实。我想帮她，但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跟在你身后也好，有了为人师表的自觉，你也应当成长得更快。”许祁还想争取机会，赤羽却飞上他的肩头，轻轻拿头蹭他，叫他也不忍拒绝。
许祁见她羽毛及其漂亮，便为她赐名赤羽。这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她很是喜欢。一旁的百夜卿欲言又止，似是觉得可以再考虑一下。
混有两族之血的她天资聪颖，冥神需掌握的法术她学得很快，一直以来都是跟着许祁一同出去收魂，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就想自己独身去试试。许祁起初很是犹豫，他一直和她解释，她年纪尚小，还需跟在自己身边多学学处世之方，不然容易被心术不正的人骗了去，于是她向许祁保证，存疑之时与他千里传音。许祁见她心意已决，便将“任性”递给了她。
这一递，师徒二人再见，就已经是在冥府的水牢。
“小羽，你行事怎能如此莽撞？说好要与我千里传音还自作定夺！”许祁透过水牢上面的天窗向她讲话。赤羽缓缓抬起头，嘴角慢慢勾起，她的太阳，温暖而闪耀。这水牢能叫千年道行的妖无力反抗，而赤羽不过才两百岁而已。许祁在上方焦急踱步，听得赤羽就更加悔恨了。
那日赤羽遇到的，是个可怜人，但他胆敢与天神相恋。为什么说这个人可怜呢，因为他半夜遭到亲兄弟毒杀，因此魂魄荡在天神初现的勿思山上。他在赤羽面前苦苦哀求，要在这里等到天神来寻，见最后一面。赤羽年轻气盛，感动于他人的爱情，甚至答应要为他们借英灵台上闲置的仙体，英灵台上仙体何其之多，少了一具想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再为这仙体施下幻术掩下真颜，往人间一去，便可与对方长相厮守。
她想得倒美，却不知她偷的那具仙体，生前在自己身上下了咒，当赤羽要作法将冤魂附身上去时，一时间仙体碎得四分五裂，闹得好大一场动静。本就是赤羽自己提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她始终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分，因此仙界四处都是耳不忍闻的谣言。恍恍惚惚地，赤羽想着，谁都可以信，谁都可以说，只有师父千万不要信。
看着赤羽昏昏沉沉的模样，许祁也很心疼，她在许祁心中不仅仅是徒弟，更是像女儿一般的存在。他不知道赤羽能不能听见，小声给她说着：“我已将那冤魂送去轮回，那位天神也往人间去了。英灵台上的仙体，皆是千百年前三界混战战死的英雄之躯，你怎能做出如此有失考虑的事情来。前来审讯的似凤仙叫我打发走了，你不必担心，那二位只能自求多福。我相信这是你的愿望。但是你这边，我也会用我的方式保护你。”赤羽有一句没一句得听着他碎碎念，若是像平日般神采奕奕，必是要与许祁争辩几句，没有魂魄的仙体不过是摆设，就应该为人所用。
又过了些时日，她被领到冥王殿，因实在是没有气力，不得不匍匐在众神面前。冥王命人向她施了散魂鞭，一鞭一鞭抽得她龇牙咧嘴，鲜血横流，不过二十几次，她的魂魄便与仙体脱离开来，无力发动附身咒。这时从众神身后挤出一个叫她极为熟悉的脸庞，但此刻他面色苍白冷峻，这令赤羽有些仓皇失措，这个许祁，根本不像是她所认识的许祁。
许祁半跪在赤羽伤痕累累的仙体面前，抬手覆上她的前额，那额间的蝶状花钿便被一道符印遮住。愣了半晌，赤羽才反应到，这位她敬爱了百年的师父，竟是向自己施了百年之期的咒术。
魂体相离，与死无异。
百夜卿将赤羽的仙身存于勿思山下，魂魄放置在一只年幼的莺鸟体内。莺鸟一族，力量微小，性格温和，一直安于现状，持中立之态，仙妖大战之时，两界皆不曾对他们下过手，且腹中可藏生魂，令其不受邪气侵蚀，九面盒即仿其制作。
这只莺鸟，因与赤羽一体双魂长达百年之久，曾经一起度过许多磨难，早已心意相通。莺鸟无私，所获灵力再少也会为赤羽留一半，赤羽知恩图报，解咒之后一直留她在身边，帮助她修炼。虽晟莺坚持以主仆相称，但其实彼此之间并无尊卑之分。若是没有晟莺，赤羽想不到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出于信任，她从来不曾探查过晟莺的记忆。因此尽管此时她与许祁已经解开误会，重归于好，却也无法完全赞同许祁的意见。
看着赤羽似乎若有所思，许祁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相当累了，倚着木棺都不够，他有点想坐到地上去。稍微休息一下吧，得尽快振作起来，林世安的魂魄，已经等不及了。白龙一把拉过他，为他施了安神咒：“不要逞强。”
睡着的许祁自然地靠在白龙肩膀上，惹得赤羽有些不适：“你、你、你！大不敬！”白龙哼笑一声，绕过许祁的膝弯将他横抱起来：“一个只会撒着娇叫师父抱的徒弟就不是大不敬了？长大了的女儿要记得和父亲保持距离了啊，知道了么？”赤羽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谁撒娇了啊！我也没说要回去。”许祁轻哼：“小羽，别走！”两人一同看向紧闭着双眼的许祁，皆是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不过是在说梦话。
赤羽合上棺盖，吩咐好亲爹关好门之后，便随着白龙一同上去了。白龙小心翼翼地将许祁平躺放置在神坛上休息，他难得会为许祁考虑会不会睡得难受这种事情。赤羽见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白龙也不理她。天上的时阴矢似乎也已经精疲力尽，敛了光芒，自觉钻进许祁的乾坤袖里。
晟莺是前天出门的，按照往常的规律，过了五更就该回来了。白龙一脸冷漠，许祁睡得安详，只有赤羽心里阵阵发毛。她希望晟莺能赶紧回来，又不希望她回来。就像是你知道死期将至，就想要时间过得慢一些。
天慢慢变的亮了，连许祁都醒了过来。看到身上披着的白龙的外袍，许祁大惊失色：“我难道还在做梦？”这下轮到白龙有些脸红，他劈手夺过许祁手上的衣服：“你少说些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赤羽却已经没心思再搭话，急得来回踱步。
突然之间，赤羽耳边传来了晟莺的声音，是千里传音：“姐姐，我今日，怕是回不来了。”赤羽听她这声音，知她已经是相当虚弱，不免有些担心：“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过了一段时间，那边才传来回复：“林世安，姐姐，你要救他！我在，在江府。”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音讯。赤羽将晟莺的话转告给许祁时，二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了一个人，江若龄。哪怕是在林世安，苏卉蓁的记忆中，这个人的印象也叫人觉得深刻得很，不像是等闲之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永恒的羁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