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此》三分野甜

45、新年

　　他的以后不劳他费心？他们不是还说好一起去旅行吗？怎么这么快夏汀就把他从未来人生里踢出局了？
　　那个瞬间空气被抽干，他被人掐住脖子难以呼吸。
　　两个多月的等待夏汀用行动告诉他这次他的离开不是闹脾气，他真切的意识到这次他是真的永远失去这个人了。
　　唐以州把自己关在家里回忆着他和夏汀的点点滴滴。
　　夏汀小时候他缠着自己要抱抱的模样，夏汀说着傻话非要嫁给他的时候，夏汀心疼的哭着求他别走的瞬间，以及他笑着问唐以州有没有更爱他样子。
　　他从来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小时候答应方妈妈以后好好照顾夏汀，他保证过以后要对他好，他告诉夏汀他不会走，他跟他约定过陪他过生日。
　　他就是个骗子，因为他答应过的事，没有一件是做到的。
　　他不记得当天他是怎么离开又是怎么到的家，他心中充斥着可怕的怒火，夏汀怎么敢就这么离开他，他怎么能这么快就答应和别人在一起！
　　唐以州在反复的自我折磨中迎来了鞭炮齐鸣的大年夜。
　　除夕当天万家灯火，他从录音棚回到冷锅冷灶的家，一如曾经夏汀等过他的那些年头，他痴痴的看着大门的方向等着他开门回家。
　　桌上的便当盒堆积如山仿佛这个新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屏幕上写着夏汀的号码，一整瓶红酒下肚让他视线飘忽不定。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疑的要不要拨通。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夏汀那边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唐以州通过电话听见方圊叫了声夏汀，随后跟唐以州说道:“夏夏刚回屋，我喊他了，一会儿就下来。”
　　唐以州醒了醒精神礼貌的送上新年问候:“阿姨，新年快乐。我就是……想夏夏了。”
　　方圊叹口气，温柔慈爱的抱怨他:“你们这些孩子呀，大过年的也不说回家，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等忙完了就回家，到时候我给你包饺子吃。”
　　唐以州哽咽的应了声好，夏汀接过电话跟方圊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间。良久的沉默后他们一同开口。唐以州跟他说着新年快乐，夏汀只是不痛不痒的问他:“找我有事？”
　　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季宥拎着饺子喊了声唐以州让他拿餐具准备吃饭。
　　夏汀在电话那头给了他一声嘲笑，他极其敷衍的告诉唐以州:“新年快乐，没什么事我挂了。”
　　他没有给唐以州说话的机会，利索的挂了电话。
　　唐以州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皱眉看向突然闯入的人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季宥把饺子放到他面前告诉他:“大过年当然是来跟你一起庆祝的了。怎么？不欢迎啊？”
　　“钥匙”唐以州盯着饺子看了很久:“我家的钥匙你怎么会有？”
　　季宥给他夹了个饺子，好笑的说道:“备用钥匙啊，你不是总会在门框上留一把备用钥匙吗。”
　　唐以州隐约记了起来，曾经他们在一起时，每年过年唐以州都特舍不得他。那时候唐以州告诉他，他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带他一起回家过年，他还说等他们将来有了家，他就多放一把钥匙在门框上，省的他们丢了钥匙回不了家。
　　视线凝聚在酒杯之上，唐以州嘲笑自己，他不断的寻找一个让他责怪的对象或是情绪发泄的出口，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哑声回忆道:“我那时总不想回家，我害怕看到他期待的目光，因为我会心疼。我总是借故不拿钥匙，他就傻了吧唧的在上面搁一把备用的，生怕我进不了家。今天是除夕夜，我好想跟夏夏一起回家过年，我好想他。”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没法想象他的未来没有夏汀，那一刻他终于笨拙的明白他究竟有多喜欢那个人。
　　对夏汀的喜欢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因为太恐惧失去他假意给自己的心筑上围墙。他把他放在最牢固的亲人位置上不敢拥有，他害怕他走错一步就会毁了这种永恒的情谊。
　　大年初三正是走情访友的时候，每一户人家都热闹非凡，唐以州透过车窗看见多年未见的母亲面庞，五年漠然的不管不顾让他此刻很是恍惚。
　　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开唐家时，他母亲还一副言之凿凿的女强人模样说就当自己没生过他，如今匆匆几瞥，那个印象中坚强的母亲已被岁月温情了许多，她眼角的细纹昭示着他作为儿子错过的陪伴。
　　唐以州突然觉得自己像漂浮在海面的一叶孤舟，海面波涛不齐而船身随着夏汀的离开被戳了无数的孔，海水一点一点漫到船里，那种沉没的窒息感让他无法挣脱。
　　正月十五电视上的元宵晚会热闹的很。唐以州的车已经不是第一次停在自家门外，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敲开那扇他亲手关上的家门。
　　车子刚刚发动，李欣从别墅里出来径直敲开了车窗，她看着久别的儿子笑着问道:“你这车一直停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唐以州垂眸愧疚的喊了声妈。李欣坐在副驾驶位看着房子二楼空置已久的房间缓缓说道:“这会儿想起还有我这个妈了？”
　　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又怎么会不了解。她没有呵责儿子的不孝也没有计较他的偏执与决绝。她就像一只雌鸟张着翅膀在远方等着疲惫归来的幼崽。
　　“您一直是我母亲，我从没忘过。”唐以州难耐的开口。
　　李欣摇着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前为了个男人不要爹妈的小兔崽子是谁。”
　　进屋时唐父正坐在客厅看着报纸，听到动静手中报纸一垂扶了扶眼镜朝门口看了眼。唐以州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叫了声爸，却被唐父漠然视之。
　　李欣气的白眼了自家男人，心想这父子俩一个样都倔的跟牛似得。
　　李欣倒了杯水自顾自说道:“别搭理你爸，驴脾气还那样。你爸这人心狠起来和你一样。”
　　唐以州无奈一笑:“我知道的，爸就是面上凶，当年他气成那样最后不也没忍心送我去走吗。”
　　李欣现在想想都气，当年唐晟一气之下甚至都没有跟她商量就要把他儿子送走，她哽咽的跟他周旋，最后只换来严厉的斥责说她慈母多败儿。
　　“他哪是不忍心，那是夏夏在他书房里跪着求了他整整三天！”
　　水杯倒在桌子上，热水顺着桌面流到身上，李欣急着拉开他怕他烫到，唐以州确毫不在意，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握住母亲手臂红着眼眶浑身血液凝固，心上崩裂了无数条碎痕僵硬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唐父一定要逼他跟夏汀在一起的原有浮出水面，他一直以为是夏汀或者是唐家和夏家利用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在他性向问题上如此决绝的父亲怎么会开口逼他跟夏汀在一起。
　　他当初想要夏汀的股权无非也是想看看利益之下究竟有没有真情。
　　他的心太紧太胀了，呼吸压在胸腔，他像个快爆炸的汽水罐，整个人被放在锯床上反复切割，最后他只能像个幼稚的小孩咆哮的呵责别人那些他不知道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们为什么不要跟他说。
　　他太自以为是了，所有的东西他仅凭自己的想法去认知，去猜忌，而他知道的、看到的全都是深情之上自己臆想的不堪。
　　一个人的心如果是脏的，那么他看什么都是脏的，他轻视了父子之间的亲情，错估了利益对人心的诱惑，他猜忌了夏汀的一腔真情，仇恨了他全部的深情。
　　他把一切弄错了，迟来的真相让他难以喘息。他以为的事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是真的，但他却始终信以为真。
　　他责备他们没有告诉他经过，没有告诉他事实。但他是当事人啊，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是他自己选择不去问，不去管，是他自己视而不见，是他自己偏要一叶障目。
　　事到如今，夏汀的离开就是在告诉他，别人从来就没有义务去提醒他，而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就像一个傻子，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只有他自己盲目自大作茧自缚。
　　车停在楼下，夏汀房间透着暖黄色的光线，像他的人一样温馨温暖。唐以州头枕在方向盘上，手指紧攥着疼痛难忍的胸口。
　　当年他只知道父亲则铁了心要送他去军队让他彻底断了念想，哪都别想去。后来夏汀作为说客出场，再然后就是唐父逼他跟夏汀在一起。
　　后面的事像一块残缺的拼图，他虚构了事实让真相背道而驰整整迟到了四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