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莲华》忘玉之心

4、章三 圣血

　　不夜天内，风莲心与三口组相顾无言，坐在桌边等素续缘把菜做好后开饭。
　　秦假仙感觉自己机智的脑瓜完全不够用了，谁来告诉他这愚蠢的发展究竟是为虾米啊！他们明明是来打探敌情的，结果反而被一个女娃娃吊打了一顿，还是素续缘开口让她放过了他们，又解释了一通。但是，为虾米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组合到一起变成一句话他就听不懂了？这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是风采铃的女儿、素续缘的小妹？阿妹喂——风采铃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啊！然后那个很水也很暴力的女娃娃又加了一句，她和素还真没半毛钱关系。太好了，看我老秦以后怎么整你以报今日之仇！不对！大事不好！素还真你头上怎么绿了！
　　“大仔，你为啥夹了块姜？”业途灵疑惑道。
　　秦假仙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桌上摆满了菜，素续缘正给那个女娃娃布菜。
　　“续缘呐……”秦假仙刚开口就被塞了一嘴饼。
　　“寝不语不懂，挨了揍，还不学学食不语，需要我再教教吗？”风莲心重新拿起一个块饼，这次扔到了秦假仙脸上。
　　“你不要欺人太甚哦！”荫尸人顶着猪头脸，作为吵醒风莲心的罪魁祸首，他分担了她的大部分怒火。
　　“莲心，他们不只是爹亲的朋友，也是我的前辈。”素续缘放下碗筷，“秦假仙前辈，我替小妹向你道歉。”
　　风莲心摔了筷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屋内，风莲心锁了门，又设好防御阵法，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准备妥当后，用小刀割开了腕上动脉。
　　鲜红的血很快就灌满了药瓶，她撒上止血药粉，随意裹了纱布，缓缓走到床边躺下。可惜她还不能睡着，想来她的好阿兄差不多已经替她道完歉了。
　　“莲心，你把门打开，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我没力气，撬锁这种事肯定难不倒天下第一的素续缘啦。”风莲心用被子盖住头，闷声道。
　　素续缘破开阵法推门而入，闻到了一丝腥气，皱了皱眉。他上前扯了扯盖住风莲心的被子，见她不为所动，便干脆地伸手把她抱了出来。
　　“做虾米啊！”才不会轻易被哄好，哼。
　　“你又取血了。”素续缘轻轻掀起风莲心的衣袖，果不其然，“你体质特殊，寻常药材对你而言，疗效微乎其微。”
　　“福祸相依，我天生百毒不侵、百病难扰，我的血更可算得上是灵药。”风莲心推开了素续缘的手，斜倚着床柱半躺在床上。
　　“所以，这次你想就的是谁？”素续缘知晓她又在筹谋些什么了，而他这个阿兄从来没办法阻止她。
　　“我看到那个叫‘阴死人’的很快就会有死劫加身，是真的死神之劫哦。”
　　“你把这视为试探死神之力的契机？那么，你是想测试一下你的血能否修复死神之力造成的伤害，还是你的血与死神之力能否共存？毕竟娘亲的身躯是依靠你的血才维持了百年，而死神之力又过于强悍。”
　　“是啦，‘阴死人’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是拿他当一下试验品，你把药炼好记得给他，别和他提我，我不想除你之外的人知道我能观天命。”
　　“好了好了，我会和荫尸人前辈说，这药是你让我给他的赔礼。”素续缘调侃了一下他嘴硬心软的小妹。
　　风莲心瞥了素续缘一眼，懒得反驳，倒头蒙被继续会周公去了。
　　梦中人一身雪白袈裟，端坐石莲台上。风莲心恢复成少女模样，化出一张摇椅，大大咧咧地躺上去摇着。
　　“上次我们聊到哪儿了？”风莲心漫不经心地问。
　　“应是吾在怪乐地劝天佛原乡修者放下屠刀一事。”白衣的佛修以白布覆眼，白发披散在肩头。
　　“前几次都是你在讲，今天不如让我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风莲心又化出一个软枕抱在怀里，自己的梦里就是方便。
　　“无名人洗耳恭听。”他在风莲心和自己面前各化出一张几案，上面摆着茶水糕点，“不如边吃边聊。从昨日起，吾的真身便无法动弹了，在梦中倒还能从心所欲。”
　　“哈，另一半的我，你表面是个正经修佛的，骨子里怕是个神经脱线的。真不知道原主是个怎样的人，莫非是朵人间奇葩？”她摇着摇椅，嗤笑一声。
　　“或许。吾虽承接原主的记忆，但只得伊一分情感，而汝虽忘却前尘，却有九分情感。”无名人抿了口茶，由于过午不食的戒律只能嗅嗅糕点的香气解馋，“正因吾薄情，方可悟禅；正因汝多情，方有亲缘。”
　　“我是心脏脱离肉身而化，你是一副凭时计代心而活的躯壳，都是残次货，别说得那么好听。”她并不怎么喜欢另一半的自己，她连她自己也不喜欢，“说回正题，我想与你讲讲娘亲，还有我的兄长。”
　　风莲心用最简练的语言讲述了她的故事，她想要倾诉，又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她不过百来岁，年少气盛，却比已度过千载的无名人拥有更多苦痛，所以格外愤世嫉俗。
　　故事从一个不得不与亲子分离的女人捡到一个女婴说起，以这个女人为其子换血续命而死为转折，而结局还是未知数。
　　“浮生若梦·无名人，呵，你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一生不过一场梦，不与任何人深交，不敢动情，自然没有多少牵挂。我不同，我已经深深陷入红尘，有人会因为我的消失哭泣，我也放不下、舍不得他们。”风莲心站起身，走到石莲台边，“我非常清楚，你我频繁在梦中会面是身与心互相吸引意图重归一体的预兆，可我希望你能助我拖延一段时日，至少要等到我取得死神之力。不过，这件事仍需要等上一段时日，待真正的死神继任者登场。这是我唯一求你成全的事。”
　　“非是吾不愿应汝，吾身躯内的五成弃天帝遗招已侵入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即使好友枫岫以其神源助吾，也不过杯水车薪。”
　　“我愿意以自身圣血助你。”这是一个险招，百年前风莲心曾将一半圣血渡给她的娘亲，也因失血过多而昏睡百年，魂魄离体。毕竟她不过是原主心脏成胎，全身之血皆是心血所化，失去些许鲜血都会虚弱一段时日。
　　“恐怕吾所需之血过多，汝负担不起。先前为留住玄宗赭杉军道者的一缕生机，吾将大半气血传入了道者重伤之躯。”无名人突然握住了风莲心的手，将她拉到石莲台上，“不过因祸得福，弃天帝为了保持吾这副身躯不败，以其神血助吾。”
　　“你！”风莲心发现自己被无名人诓了，一时气急败坏，“哼，所以你才知道神血可以恢复肉身，又用此引我对抗弃天帝！坑自己好玩吗？”
　　“吾之半身，汝亦得到了所需。此乃互惠互利。”无名人拦下了风莲心挥出的拳头，“吾会请枫岫好友送吾入鹿苑一乘，以佛气压制魔力。正道就拜托汝了。”
　　“可笑，我不去给他们添堵就很不错了。”风莲心抽身退下石莲台。
　　“那吾还是与汝合为一体吧。”宝相庄严的佛者双手合十。
　　“果然，你就是个黑心人！”风莲心跳着脚，气呼呼地指着无名人的鼻子。
　　“非也，吾无心啊。”
　　风莲心单方面掐断了梦境，她宁愿待在现实中那个只有七岁的壳子里，也不愿意再和那个秃驴待在一个空间！
　　在素续缘的纵容下，风莲心过了几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慵懒日子，期间也没有人再来不夜天打探，因为死神之祸就够让武林中人焦头烂额的了。不过，还是有人很好奇不夜天背后的秘密的，只是暂时分身乏术，毕竟神州支柱还没修好。
　　因为太过无聊，风莲心想到了怀月阁里的圆儿，他一个人住着大概也很无聊，于是要素续缘把他接到了不夜天。虽然风莲心现在看上去比圆儿小了，但圆儿还是一口一个姐姐，让风莲心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那头软软的白发。
　　有圆儿在，偌大一个不夜天终于没那么冷清了。风莲心大部分时候仍然只能躺着，在一旁看着圆儿练功，适时给出一些指导，有时也被圆儿缠着说法讲经。风莲心对佛无感，了解不多，给圆儿讲的大多是儒道二家，素续缘倒是讲起佛法来头头是道的，可惜他时常去定禅天，在不夜天的时间很少。
　　江南时值梅雨，多日细雨连绵，好不容易有一个晴天，风莲心便想着和圆儿做个风筝，出门踏青放风筝去。没想到风筝刚做完，就有客来访。
　　六铢衣御龙而来，还带着一个白衣文士。
　　“有事直言，忙完我还要出去玩哩！”与六铢衣的初次见面，让风莲心明白了他是个单纯而直接的人，没有必要与他虚与委蛇。
　　“风姑娘，修复藏青云地神柱需要你施以援手。”六铢衣开门见山道。
　　“可以，嗯，我想带上圆儿，我不放心他一人留下。”风莲心爽快地应下，她从与六铢衣同行的白衣文士身上看到了天命，如果她不答应的话，这个人肯定会因此而死。
　　“好。”六铢衣运气托起风莲心有和圆儿两人，让他们落在金龙荒神背上。
　　圆儿很是兴奋，又有些害怕，一直拉着风莲心的手。风莲心踮脚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在下北窗伏龙·曲怀觞。”白衣文士开口道。
　　“我叫风莲心，这是圆儿。”风莲心知道曲怀觞的事迹，又一个正道栋梁，还是和素还真关系匪浅的正道栋梁，难怪天命晦暗，将死之兆啊。
　　荒神的速度比化光还要快上几分，转眼间已至九天之顶。
　　六铢衣同他的好友守护天女玉倾欢说明前因后果，玉倾欢深明大义，答应帮助取得帝气以修复神柱。在这空档，圆儿和玉倾欢的灵兽咪吱你来我往间成了朋友。
　　风莲心一踏上九天之顶就察觉到了一股清圣而恢弘的气息，想来这就是六铢衣与玉倾欢口中的九重天帝皇之气，而六铢衣自身也拥有一种与它相近的气息。这股帝气似乎因她的到来而欣喜，就像那条金龙一样，没想到原来她这么受欢迎的啊。
　　静心纳气，风莲心催动祈天圣火印，帝气果然自发凝聚起来，围绕在她周身，金龙荒神一声长吟以龙尾盘住她，腾驾帝气而起。
　　“姐姐被大金龙抓走了！”圆儿跳起来试图拉住风莲心。咪吱连忙阻止他，告诉他荒神没有恶意。
　　随着帝气入体，风莲心因失去时间而变小的身躯渐渐恢复，孩童的衣物开始寸寸绽裂，玉倾欢见状拿出一件披风抛给她。
　　“谢啦，漂亮姐姐。”风莲心着了披风，不再有顾及，全力催动祈天圣火印，数息间将帝气尽纳己身。
　　荒神将风莲心放开，她兴奋地转着圈落地，能变回原来的样子真是意外之喜。圆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着风莲心的腰，嚷着姐姐又长大了。
　　曲怀觞见风莲心顺利取得帝气，落下心中大石，一时大意为毒气侵袭，嘴角溢血。六铢衣手抵其背，以自身神皇之气压制尸毒。
　　“不必为吾徒耗功力，在吾选择不折之花时，就已有觉悟了。帝气得承，神柱可补，吾愿已了。”曲怀觞转身按下六铢衣为他渡气的手，任由剧毒发作。
　　“姐姐，你能不能救救这位大叔，他好像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做的事，他很痛苦。”圆儿心性纯良，不忍曲怀觞就此而亡，轻声央求风莲心。
　　“没来得及做的事，那叫遗憾，圆儿。”一节白玉般的手臂从披风中伸出，“你抱着我得小心些，等会儿如果我倒了你要支撑住我哦。”
　　“嗯嗯。”圆儿点着头，抱她抱得更紧了些。
　　风莲心以气劲划开手腕，引血为丝刺入曲怀觞的心脉，六铢衣顿时心领神会以神皇之气相助。
　　“不就是毒嘛，小菜一碟，就算你只剩一口气，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圣血也能拉你回人间。”风莲心笑了笑，“诊金不贵，我要你以后都不认识一朵叫素还真的白莲花，就算他叫你前辈，你也不能搭理他。甚好甚好……一言为……”
　　圆儿抱着风莲心的腰，勉勉强强稳住她无力的身子，咪吱跳到圆儿肩上撑起她的上半身，以免圆儿的脸被她压到。
　　“这破烂壳子，干什么都费劲……”风莲心运起神农琉璃功，驱散因失血而导致的晕眩，再强催祈天圣火印，以自身之血驱散曲怀觞体内尸毒。在圣火与圣血的双重运转下，曲怀觞终于呕出一口毒血，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六铢衣立即上前扶住了他。
　　大功告成，风莲心头一歪，直接埋到咪吱的白色绒毛中，一旁的玉倾欢连忙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把早已备好的琼玉仙露喂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