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孤城》一娴

27、女儿心事

　　长乐公主果然守约，只片刻工夫就回来了，但脸色却有些奇怪，这让重华莫名地担心起来，难道真的伤得很重？
　　直到出了倾城殿，长乐公主才贼兮兮地拉着她小声道：“您猜我在内殿瞧见谁了？”
　　重华见她笑得暧昧不明，颇为好奇：“公主不要和我打哑谜啦，总不会内殿还藏了一个仙女不成？”
　　长乐嘿嘿一笑：“夫人还真猜对了，红叶还说里面只有医官伺候，我可瞧见了，明明那家的大小姐那嫣就在殿内照顾我三哥哥呢。你可是没看见，平时总是一幅大家闺秀的那小姐，为我三哥直掉眼泪，这么多人在里面也不避嫌，还帮着我三哥哥擦汗，哎呀呀，看来我很快会有一位新嫂嫂啦。”
　　她平时说话就快，这会儿一堆话将重华听得一愣一愣，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听说延定亲王坠马的消息时，那嫣的脸色如此苍白惨淡了。
　　那嫣姑娘相貌和气质都是一等一地出挑，若是配给延定亲王为偶，倒也是一段佳话，可为何自己竟隐隐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她赶紧敛了心神，勉强笑着：“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能成为延定王府的王妃，也是那嫣姑娘的福气。”
　　长乐想了想却摇摇头，她虽然年岁不大，但平时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宫廷中的事。
　　“那家虽然军功卓著，可出身好像不是太高，只怕那小姐没这个福气做正妃，我三哥哥的正妃一定是从世家贵族里挑选的，不过那小姐若是得三哥哥青睐，做个受宠的侧妃也是成的。”
　　重华以前只觉得她单纯可爱，但想她从小长于宫廷中，又怎会对这些一无所知呢？
　　身为皇族中人，虽然享受无边荣耀富贵，但其实有时候是最没有自由的人，自己的所爱所想，也许不一定就能得偿所愿，有时候甚至需要为了自己的国家，选择一条自己并不情愿的路。
　　比如自己，就是走了一条从未想过的路。
　　长乐说着好似也和她想到了一起，她咬了咬嘴唇：“我将来一定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如果不能心愿达成，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罢了。”
　　她孩子气地样子让重华叹息，安慰道：“公主放心，您是陛下的掌上明珠，秣朝最最尊贵的公主，一定会找到共白首的心上人的。”
　　长乐看她一脸温柔，忽然觉得端和夫人是那么可亲又可怜。她知道这位异国公主是和亲而来，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愣是成了自己父皇的夫人，只怕她内心的心酸也是无处可诉。
　　明明是暮春的风，为何吹来却让人觉得心中一片寒凉呢？
　　这一日回到平昌殿后，重华连晚膳也没用，只是看着那琉璃樱花坠发呆。
　　春花已落，春日将逝，可自己这漫漫一生不知何时能望到头，她只觉眼眶发酸，低头竟看到有泪珠滴落在那坠子上，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这之后的很多天，重华总是默默地留在殿里抄经精心，虔诚地祈求着佛祖庇佑，让那延定亲王早日好起来，要不然只怕以后都看不到那嫣姑娘展颜了。
　　她是最会自我安慰的性子，要不然真不知道这一日一日的岁月该怎么熬过去。
　　采儿看主子精神不佳，连带着饮食也清减，不由忧心，但却不知如何宽慰。
　　那日容襄王因急着去看亲王的伤势，错过了来平昌殿的时辰，这之后好像就把主子遗忘了一般，再也没来过消息。
　　她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看主子如此失落黯然，又觉得内心不安，入宫快半年，主子的日子过得平淡，甚至可说是乏善可陈，但却总没有抱怨过，她明白主子心中的苦楚，自己除了静静地陪伴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日那嫣忽然来了，重华看她憔悴不少，眼下也是淡淡的青影，想来一定是为了亲王的伤势忧心劳神所致。
　　那嫣进来时只有采儿在一边服侍重华写字，她看了会重华的簪花小楷，称赞道：“夫人这字写得甚是娟秀，怪不得说人如其字，看来这话不虚。”
　　重华放下笔看她，那是一张娇艳又明媚的脸，虽然有些憔悴，但倒是多了一份惹人怜惜的柔弱，这样的女子该是讨人喜欢的吧。
　　“那嫣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若夫人为难，可以拒绝。”说着，竟一本正经地跪下来。
　　重华赶紧过去搀她起来，不想她为何行此大礼，平日那嫣仪态严谨端庄，是自己敬畏的女官，但今天却语气诚恳，跪伏请求，她觉得此事肯定颇为棘手。
　　“姑娘起来说话，你平日对我照顾有加，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一定义不容辞。”
　　那嫣看着她，那沉静的眸子明亮清澈，虽然重华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她说话时那种姿态，与人相对时的气质，很难不令人心动。她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为何殿下会对重华这样放心不下了。
　　明明自己都伤成那样了，却依旧记挂着她过得好不好，甚至还会借着自己的名义，送了各种南方的吃食和玩意儿，只为了减轻重华的思乡之情。
　　明明为了她做了许多，可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份，偏偏一字都不许自己提，光是这份用心已经够让人动容了。
　　她虽然不知道殿下和这位端和夫人有何因缘，但她是第一次看到殿下如此这般，在说到一个人的时候，温柔却不自知的神情，这次坠马重伤只怕也是心病所致，至于自己那些小心思，和殿下的比起来不堪一提。
　　“那嫣斗胆，求您去瞧一瞧亲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