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孤城》一娴

26、欲语还休

　　宫中的消息传得最是快，端和夫人本要侍寝结果因为延定亲王坠马重伤，陛下赶去看护爱子的消息很快都人尽皆知，平昌殿的宫人们最是憋屈，本来好不容易主子要熬出头，结果半路出了这回事儿，他们又不敢在重华面前表现出来，少不得在背后议论主子的运气不济，偏偏和这位尊贵的亲王撞在一起。
　　宛贵夫人也特意招了重华去自己宫里好一顿安抚，左不过是陛下重视亲情血缘，对这失而复得的爱子多少偏爱一些，让重华莫要难过，今后自己一定再帮她寻合适的机会。
　　重华倒也不觉得难过，只是那一晚做了噩梦,梦魇中一双眼波流转的凤眼悲伤地望着自己，竟没发觉背后是万丈深渊，一下子就坠了下去，她死命奔过去拉他，可是只是触到了他那微带凉意的指尖，只能眼睁睁看他跌落在云雾缭绕中，失了踪影。
　　她在梦中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好像自己曾千百次呼喊过那个名字一般。
　　只是那人却再也听不见了。
　　她在梦中哭泣着醒来，发现枕巾早就湿透了，那梦甚是奇怪，自己居然在梦中还心心念念他的安危，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心中辗转过许多念头。
　　到最后竟然化成一个想法：无论怎样，自己想去看看他是否平安。
　　但也仅仅只是在脑中转了一瞬间，这念头很快消散殆尽，自己是容襄王正式册封的夫人，蓝阙是秣朝最尊贵受宠的亲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相见不该相见的身份。
　　重华从宛贵夫人宫里出来时，刚巧遇到长乐公主来向母妃请安，那公主和她最是亲近，一见她就如小鸟儿一般扑倒她身边，将一旁的宫人们吓得赶紧去扶。
　　长乐公主动作灵巧，抱住重华就撒娇：“好久不见端和夫人了，夫人都许久不来看长乐了。”
　　原本重华心事满满，愁肠百结，被她这一闹，心中的烦闷去了大半，笑着摸摸她光滑细腻的脸庞：“公主赎罪，要我怎么补偿才好呢？”
　　长乐公主亮晶晶的眼珠咕噜一转，重华忽然有种误入陷阱的错觉，果然公主展颜一笑：“也简单，夫人带我去一个地方就好。”
　　重华还未及回话，长乐拽起她就走，一堆宫女太监只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这哪里是自己带她去一个地方，明明是她拉着自己想去一个地方吧，重华哑然失笑：“公主是想带我去哪儿呢？”
　　“夫人和我一起去倾城殿吧。”她笑得一派无害的模样。
　　这倾城殿曾经是岚颐皇后的居所，空置多年，平时是不准擅进的，重华顿觉不妥，轻轻拉住长乐公主：“公主，若是其他地方也还好说，可是这倾城殿，咱们还是不去为好。”
　　长乐一听就急了，嘟起小嘴：“夫人怎么和我母亲一样，我说了要去倾城殿看三哥哥，她就不让我去，我想您是最善心的，一想到三哥哥伤得那么重，我这妹妹去看看他难道不应当吗？”
　　重华无意间听她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当下竟说不出话来。
　　长乐公主看她好像被自己说动了，赶紧趁热打铁：“您和我一起去探病，就在正殿喝茶就好，我进去瞧瞧三哥哥，您看成吗？求您了，端和夫人，我保证看看就回。”
　　重华也不说话，但长乐拉着自己走，那脚步就不自觉地迈了出去，她也知不甚妥当，但私心作祟，好像这会儿终究可以光明正大地徇私了。
　　长乐公主走得甚快，二人很快就到了倾城殿外，早有一帮宫婢过来招待，殿里大宫女红叶姑姑甚是周到给她们看座：“夫人和公主稍坐，现下亲王服了药正睡着，里面一堆医官正看着呢。”
　　重华点点头，淡然道：“长乐公主与亲王兄妹情深，因宛贵夫人事务繁忙，因此让我陪着她过来瞧瞧，算是给亲王问个安，望他早日康复。”
　　红叶赶紧给二人行礼拜谢：“那日刚送来时当真凶险异常，医官说断了两根肋骨，刚好戳在肺上，陛下都赶来看护了几日，总算圣恩护佑，总算熬过了那最难过的日子，陛下这才安心回前朝去了，不过只怕需养上大半年才能恢复。”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重华的心却被这几句话纠起来，手指无意绞着一方丝帕，仿佛眼前出现了那惊心动魄地一幕，肯定疼得很吧。
　　“亲王当真是秣朝的男儿，明明脸色都白了，可奴婢愣是没听他喊过一句疼……”
　　长乐公主早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哽咽着：“三哥哥吃苦了，这马儿也忒野性，竟好端端把人折腾成这样。”
　　红叶点头道了声是：“也是凑巧，那日亲王殿下多吃了几杯酒，借着酒意硬是要去策马，府上的人也不敢拦，想不到那马儿发起性子来，这才闹出事来。”
　　一时无话，坐了片刻，长乐早就耐不住性子：“我就不能进去瞧瞧吗？”
　　红叶为难道：“前几日因为疼痛，亲王好几日没安睡，今日总算睡过去了，只怕闹醒了又该睡不了，这……”
　　“那我就在门外偷偷瞧一眼，这样总行了吧。”长乐公主也知道其中利害，万一惊扰了她这位三哥，只怕不仅母亲责骂，连父皇也会罚自己，转头还不忘和重华唠叨，“夫人再等我片刻，我去瞧瞧三哥哥。”
　　重华好不容易才忍住站起来的冲动，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断断没有这样去探望的道理，只能端起春茶抿了抿，内心也恨不得和长乐一起去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