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孤城》一娴

18、舒瑜夫人

　　“今日起晚了，错过了姐妹们的聚会，舒瑜给众位赔罪了。”她满脸笑容，虚虚行了礼，便靠着官帽椅坐下。
　　重华早就听过这位夫人大名，见她约莫也只是双十年华，端的是艳丽绝伦，尤其是那高傲的姿态，脱下貂裘之后，里面穿着修金线的曳地长裙，上面缀了不少宝石玛瑙，打扮做派俨然高众人一等。
　　舒瑜夫人来自旬国，是个偏安一隅的小国，但因盛产各种宝石，所以颇为富庶。
　　旬国献上的不仅仅是和亲的公主，更是旬国的财富，秣朝兵强马壮，但也离不开财富的支撑，因此这舒瑜夫人颇为骄傲也在情理之中。
　　重华是第一次见到她，便恭敬地起身微微福身行礼：“重华见过夫人。”
　　舒瑜夫人向来自负美貌，打量了一番低眉顺眼的人，只觉得这女子至多算是清丽，也无其他动人之处，倒是安心了不少。
　　她堆了笑脸，还轻轻拉了重华一把：“都是一样的人，可别行礼折煞了我。妹妹正值妙龄，相信陛下定会倾心相待。可不像我们，早就被抛之脑后啦。”
　　这话说得殿中众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虽是实话，但听了都是心中不悦，当下都不言语，颇为尴尬。
　　顺平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说了这半日，只怕大家都饿了，我殿中的吃食粗陋，但自酿的果酒还算能喝，不如咱们学古人，饮酒赋诗，风雅一把。”
　　众人也顺着她的话说好，于是气氛又热络起来，都准备移步往偏殿去。唯有舒瑜夫人说是乏了告了假，自己携了侍婢就走。
　　重华不善饮酒，打起万分精神应付，无奈年纪最小，免不了被其他人灌了几杯，脸红心跳，只觉得脸上滚烫，眼神也迷糊起来。
　　采儿知道她不胜酒力，大了胆子跪下请罪：“还请众位夫人赎罪，主子她只怕是醉了，这就扶她出去醒醒酒。”
　　顺平夫人倒也不责怪：“赶紧带你家主子回去吧，喝上一碗酽酽的饮酒汤，要不然明日该难受了。”
　　采儿自然求之不得，和环儿佩儿扶起重华告退。
　　重华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发烫，很是不舒服，连软轿都不肯坐，非要步行回去。醉酒的人最是固执，几个人劝不住她，无奈只能帮她整了整狐裘，将重华整个人包裹严实，一行人慢慢踱步回去。
　　重华起先嫌热，嘟嘟囔囔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后来被风一吹，酒意倒醒了大半，虽已经是春夜，但风中微带寒意，可月华如水很是难得，她忽然就有了兴致，非要往沁馨园去看月亮。
　　采儿知道这会儿劝不住她，看环儿佩儿因穿得单薄些，在风中缩着脖子甚是可怜，于是便让她们先回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和醒酒汤，自己扶着重华往沁馨园去了。
　　沁馨园乃是皇家花园，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景色甚是怡人之前天寒地冻，重华也没来过，这会儿夜深人静，倒是别有风致。
　　主仆二人沿着鱼池散步，空气中随风而来阵阵淡淡花香，月光倾泻而下，像是为地面撒上了点点银霜。
　　采儿想逗她开心，便笑着道：“主子们今日吟诗作赋，奴婢也能东施效颦，诌上几句。”
　　重华抿嘴微笑：“洗耳恭听。”
　　采儿清了清嗓子，学着文人雅士的模样一甩衣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采儿念得兴起，回头却看见主子的脸色暗淡了下去，赶紧住嘴：“奴婢班门弄斧了，主子恕罪。”
　　重华勉强笑道：“倒是甚和此刻的意境，干嘛要讨饶呢？”
　　那一日在驿站，他寻觅而来，自己以金钗封喉相逼，终是让他走了。明明是自己逼走了他，明明是自己被骗苦了，可为何她会那么难受，在那些寒风呼啸的夜晚反复回想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动作。
　　一日日的抄经和沉淀，终究还是敌不过那一个熟悉的字眼。是天上宫阙的阙，是城阙辅三秦的阙，是顾阙的阙。
　　她沉浸在心事中浑然不知，但采儿却隐约见一个黑影疏忽而过，吓得一把拽住她的狐裘：“主子，我刚刚看见……看见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重华回神，看她一脸慌张，定了定神：“这是皇家禁苑，守卫森严，别乱说话。”
　　采儿也怀疑是自己眼花，也不敢再吭声，只是紧张地东张西望，却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假山边，再也忍耐不住地尖叫出声。
　　那人影倒是慢慢地朝她们走来，重华胆子大，夜幕下借着月光，凝神看去，却是那舒瑜夫人。
　　“这大晚上的妹妹也有这么好的兴致来赏月，真是巧了，我也在假山那边看月亮呢。”她语气慵懒，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水润透亮，格外妖冶动人。
　　“因喝了几杯酒，就想到沁馨园透透气，不想扰了夫人的雅兴。”重华见她未带仆从，似乎是一个人悄悄而来，倒也颇为稀奇，尤其是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重华隐隐闻到了一股陌生的熏香味，这香味很是独特，她从前竟从未闻到过。
　　舒瑜夫人回头看看她，巧笑倩兮：“妹妹也早些回去吧，这园子看着好，可谁知道角落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古怪，小心没得吓到了。”
　　这话说得采儿脸色又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