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孤城》一娴

15、梦碎

　　顾阙做了一个春情满溢的美梦，梦中有缠绵柔情，梦中有低语呢喃，当真是难舍难分，情深意长。
　　他甚至希望天色不要变亮，就纵容自己沉迷不醒，但又希望能在明亮的阳光中细细亲吻她的眼她的眉，将每一寸美好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脑中。
　　天色微亮，他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醒来的，果然梦醒之后还是孑然一身，空留一室寂寥。
　　他疲惫地坐起身，却发现身上一凉，低头看看自己，竟然未着寸缕，他向来没有裸睡的习惯，讶异地立刻起身更衣，掀开锦被的瞬间，心中大惊，那暗色的云纹床褥上赫然有一小团早已干涸的血迹。
　　昨夜那荒唐凌乱的梦境猛然涌上心头，原来那温软的触感，那低低地啜泣，那抵死的缠绵，居然是真实的。
　　顾阙那颗血肉模糊的心剧痛起来，他无法想象重华是用怎样的心情暗夜而来，天色未明又悄然离开。
　　她是想让自己心痛后悔吗？居然用这种方式折腾他。回想自己昨天那样肆意放纵，她竟硬生生承受下来，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心里一时痛一时急，再也冷静不下来。
　　既然已经是无解的死局，又何惧多一些头破血流，甚至鱼死网破。
　　心意已定，他倒是打起了精神，自己梳洗更衣，收拾清爽后终于打开了房间的门。
　　顺意也是刚起，意外看见自己主子步履匆匆，走过自己身边甚至都没有瞧他一眼，诧异地紧跟上去：“主子这是急着去哪儿？您好几日没好好吃点东西了，要不用了早点再去？”
　　顾阙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转头道：“你吩咐下去，立刻收拾好所有行装，等我回来就立刻出发。”
　　顺意没料到主子竟然会这么说，也摸不准是个什么用意，小心翼翼追问：“是出发往秣朝皇城去吗？还是……”
　　顾阙眼中一片清明，语气坚定：“皇城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先返回长留大宅，再另做打算。”
　　顺意吃了一惊，好不容易已经行至秣朝地界，可主子竟然在这关口改变了主意，可顾阙早就疾步而去。
　　他担忧重华的身子，一路策马狂奔，顾不得再想她的身份，悄无声息潜进了秣朝设在碎叶城的驿站。
　　重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昨夜的狂乱让她走一步都是煎熬，但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顾阙，那种恍惚的心情更加煎熬难受。一路上，她将自己藏在宽大的披风里，隐藏起满脸泪痕。
　　她和采儿约定好回来的时辰，采儿早就在驿站后面的小门迎她，一看重华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是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扶着她回了房间。
　　待褪下重华的衣裙之后，采儿倒吸一口凉气，那如玉一般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甚是触目惊心。饶是她再不济，毕竟也在宫中呆了多年，自然明白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也不敢让他人服侍，自己偷偷备好热热的药汤，伺候重华沐浴。
　　看着娇贵的公主一身伤痕，眼睛都好似哭肿了，她一边帮重华擦身，一边心疼地抹抹眼泪，愤愤不平道：“公主，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这可如何使得……”
　　一想到公主将来可是要嫁与容襄王的，到时候万一被发现公主已非完璧，岂不是天大的灾祸！
　　她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害怕，恨不得将那该死的男人砍上几刀泄愤。可转念一想，公主连夜去见那人，带着一身伤回来，却没说半句，难道竟是公主自愿的？
　　重华任由她服侍，自己实在是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安安静静休息片刻，但偏偏脑中闪现过昨夜的一幕幕片段，顾阙俊挺压抑的脸近在咫尺，自己去学了那些话本中的夜奔女子，不知道他醒来会不会有一点点记挂自己，但凡他能记住昨夜的相处，自己就于愿足矣。
　　人呐，有时候是最会自我安慰的动物，仅靠着那一点一滴的温暖，就能慢慢熬过未来的一天又一天。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个季重华永永远远活在了昨夜。当她躺在卧榻上，闭上眼的时候，轻轻叹气，就这样吧，梦醒了总归是要回到现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