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一一九九

3、叁。

　　王大石歪着脑袋，很努力地想了很久。结果摇摇头说，俺现在还没想好。姬蘅一皱眉，心想这个人怎么笨成这样，这么麻烦。随便说个愿望不就行了？
　　但是王大石好像每日都很认真地思考。姬蘅说你想不出来你就别想下山。心里想反正自己也懒得下山找人。王大石每日倒是很勤奋地上山劈柴，收拾屋子，还在雪化的时候在屋后面开出一块菜地来。姬蘅在正堂里天天冷眼看着，也不多加言语。
　　只是每次姬蘅出现的时候王大石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愣愣地看。姬蘅就在心里冷笑。他不喜欢看自己的脸，甚至是渡河时水面的倒影。他知道自己的长相正如那两个长眉宽眼的哥哥，是比人类出落得俊美的翩翩容颜。
　　那又如何呢。
　　姬蘅他们都有一对浅灰的眼睛，正如佛祖面前焚香时飘散的烟尘。近人类的时候他们需要用术法把它们着比起来，就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是姬蘅现在没有。他用那对灰色的眼睛睥睨着王大石，就像是看一只蝼蚁。
　　可怜的你大概不会察觉，自己的人生原来短成这样。
　　就像是百年前的那个樵夫。有了整座的江山，却也就享受了短短十几年。
　　明明是比我族卑微的东西。

　　有一夜下着大雪，姬蘅照例在正堂静坐。王大石突然推开门，呼吸紊乱身体发烫。姬蘅未睁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是抬起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动了食指散了王大石心中的欲念，又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冷静下来的王大石跌坐在门槛上。脸上受的那一巴掌火辣辣得发烫，让他冷静下来。
　　姬蘅说，滚。
　　王大石突然不住地道歉，不住地道歉……甚至磕起了头。姬蘅听着石头地面上咚咚咚的声音，心中并无怜悯。
　　“俺……真的挺喜欢你的。”
　　过了一阵，王大石居然大着胆子抬头说。然后在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之前飞快地逃离了屋子。
　　姬蘅呆在原处，心里一阵恶心。

　　接下来的好几天王大石都没有出现在姬蘅面前。姬蘅以为王大石识相已经下了山，结果有一天他去后院散步的时候又看见王大石在那里扫地。衣裳还是那身衣裳，但是好像洗过了。
　　王大石一见姬蘅，脸上顿时布满开心的神情。把扫帚丢在地上，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便走近了姬蘅一点。但他明显不敢离得太近，就在十几步开外停住了。
　　“你想出来要什么了吗？”姬蘅冷冷地问。看王大石张嘴像是要说“你”之类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王大石被姬蘅灰色凶狠的眼神吓到，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
　　“俺……俺没想到之前能继续住在这吗。”
　　姬蘅想，这呆子其实不傻。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挺精明的。在这呆着白住是怎么的。
　　王大石看姬蘅的脸色不好，赶紧说：“俺……的意思是，没想出来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在……啊俺不住这也行……”
　　姬蘅看他这副德性，也没再想说什么。
　　“继续想吧。”
　　然后他就退回了正堂，完全不想再看王大石第二眼。

　　王大石料理的菜园居然慢慢地长出了几棵不知道是什么的菜。王大石兴奋地满脸放光，拔了一半出来下厨做饭，依旧要给姬蘅送到正堂。姬蘅一次也没有吃过王大石送来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
　　“俺做了好久的，你尝尝吧，肯定和平常不一样……”
　　王大石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劝说着。姬蘅闭着眼铁了心不理睬。
　　突然一阵异香飘过。
　　姬蘅心中一动。
　　王大石突然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姬蘅定神一闻。
　　“苗枫。”

　　姬蘅没有追上去，因为王大石在地上已经快不省人事了。
　　虽然他很不想救这个人，但是让他死在自己地盘上还有见死不救是有损功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