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一一九九

2、贰。

　　第二日姬蘅照旧在正堂里静坐。门外虽是朗朗白日，堂里却依然光线暗沉犹如夜临。王大石楞头楞脑地推开大门，往里看。
　　“谢谢留俺一宿，俺走了。这些干粮你留着吃吧。”说完就要走到坐台边上来。姬蘅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往台下一指。
　　“放在那个台子上吧。”
　　王大石不记得他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过那个红木台桌。但他还是顺从地把几个干粮放在了上面，又看了依然隐藏在阴影里的姬蘅，然后，走了。
　　姬蘅照旧动了动手指。干粮和消失了。
　　闻着空气里那干粮残余的干涩味道，姬蘅又皱了皱眉头。

　　王大石走后不久，天色就开始阴翳起来。稍一会儿，天上开始下起了雪。
　　姬蘅听见门外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心想那个山村莽子怕也是走不出这山里了吧。
　　只怕是命送于此了。
　　可姬蘅目光落到自己的衣袂上，突然又想到昨日那人笨手笨脚地上来执意给自己的那干粮。
　　心中一动，门已是打开，右脚一点便轻捷地跃出了几里去。

　　凭着自己种族特异的天赋，姬蘅很容易地顺着味道找到了被雪掩埋了半个身子的王大石。半个时辰后王大石醒来，见自己身处于昨夜身处的那厢房中。屋角点着好闻的香。他起身来，看见身边的台子上放着水和他走之前留下的干粮。

　　俗话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了王大石以后姬蘅又离第四千五百年的最终期限不远了。姬蘅选择了最缓慢的但是与人类瓜葛最少的、静思的方式来修行。而每个修行近末期的妖族都需要克服的那一关是，找一个人类，实现他的愿望，由此来得到自己最后的那一记功德，从此列位仙班。
　　但每次完成那一个愿望，需要耗损他们一百年的功德。
　　这或许就是要婉转地告诉妖族，他们并没有位列仙班的可能，并没有。
　　姬蘅一直没有放弃。即使他的长兄姬桁从一开始也没有想着成仙，即使他的次兄可笑地跑去了人类的地域当上了人皇的将军。他还没放弃。
　　姬蘅打坐的时候听见后院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用隐眼看过去，王大石正卖力地劈着柴。姬蘅从正堂里走到后院。
　　“你……”
　　“啊，我看你厨房里没有柴火，我就去砍了些。”王大石用脏乎乎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忙不迭地说。
　　姬蘅心里暗笑，心想自己哪需要劈柴。看王大石劈那么起劲，也没出声制止。他站在那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王大石，心想从自己记事以来就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既然四千五百年的功德已经快攒到了，自己又懒得下山去找一个看的顺眼的人类，就便宜了这个人吧。
　　“你有什么愿望吗。”
　　“哎？”王大石有些诧异，把斧子放下来向姬蘅看去。
　　姬蘅知道他呆住是因为他没见过自己这样好看的脸。这凡夫俗子。
　　“对。任何愿望。”
　　王大石没接姬蘅的话。姬蘅看他痴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厌恶地一皱眉，一甩水蓝色的袖子，走进了内堂去。

　　“仙人……”王大石呆在原地，喃喃说道。雪一片片地又慢慢地扶上他的肩膀。“……给我一个愿望……”

　　落日之后王大石走进昏暗的正堂。
　　“上一次我给了一个人一个朝代。”姬蘅满意地看着王大石露出惊讶的表情，“没错，那就是你们的太祖，你们的开朝皇帝。哼，山村莽夫罢了。”
　　姬蘅发出急促地嘲笑声。
　　“没错。你若开口，这朝代，下一秒就是你的。这千万里的江山就是你的。多少美女，多少金银，全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