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满庭芳》黎清墨

5、第五章

　　话说翠琼苑里，丫鬟拂冬站在二夫人住的行月堂外同郑嬷嬷附耳说了几句，郑嬷嬷便转身进了正堂。
　　二夫人秦氏听完郑嬷嬷讲了青玉苑的事，只冷冷笑了笑，说道。
　　“难得林氏想出这么一招，真是一场好戏。”
　　郑嬷嬷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扇着，“大夫人那冲动的性子哪里会有这样的算计，只有那王嬷嬷才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听拂冬说那周姨娘还讽刺了大夫人卖女求荣的事呢。”
　　秦氏不置可否，一想到林氏吃瘪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畅快，只觉得面上似有清风徐来。又想起给黎兮请大夫的事。
　　“那大夫可是给三小姐诊看了？”
　　郑嬷嬷一听夫人问起了三小姐，心里高兴，不自觉多说了几句。
　　“那大夫去了踏竹居，看了三小姐的情况后说是无大碍，开了几副药，说是给三小姐补补身子。奴婢后来问过三小姐能不能记得以前的事，那大夫说是会慢慢恢复过来。奴婢又多嘴问了几句大夫能不能治好三小姐不能说话的毛病，那大夫说三小姐的嗓子情况复杂，实在不好医治。”
　　秦氏见郑嬷嬷一提到那三小姐，脸上就发光，还啰啰嗦嗦说个不停，手里的扇子也停了动作，秦氏觉得浑身冒汗，一把拿过郑嬷嬷手里的扇子，自顾自扇了起来。
　　“嬷嬷看来很在意那黎兮？”秦氏微微含笑，眼角瞟了一眼郑嬷嬷。
　　自己对那黎兮没有什么感情，最多也就是利用的关系。
　　郑嬷嬷一怔，伸手拿过秦氏手里的扇子，又慢慢扇起来，“还是奴婢来扇吧。奴婢是觉得三小姐怪可怜的，大老爷还京城时对三小姐那是万般宠爱着，对大夫人身边的嫡二小姐都没有这么疼爱。这大老爷一走不到一年，三小姐便又哑又傻，一家子还过着那样的生活。奴婢那天去看三小姐，见那屋子里除了床和桌子，也找不出其他值钱的东西了。那周姨娘和三小姐穿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秦氏没想过那三小姐和周姨娘竟过得这样落魄，那踏竹居本就偏远，除了一大片竹林，就什么也没有，听郑嬷嬷说起那屋子里的陈设，眉头不由得一皱。
　　再怎么说周婉也是正经的姨娘，住得怎么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这林氏胆子也真是大，那位周姨娘之前可是被大老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现在大老爷前脚一走，后脚就把她们母女俩赶到踏竹居。这大老爷又不是不回来了。”秦氏随手翻开二老爷搁在桌子上的《满志集》。
　　“先前大老爷独宠了周姨娘那么久，大夫人这是抓住机会发泄怨气呢。大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身边的王嬷嬷又劝不住。”说到王嬷嬷，郑嬷嬷手上的扇子不自觉摇快了些，吹得秦氏手上的书哗啦啦直翻。
　　“哎哟，轻点扇。”秦氏假嗔地看了郑嬷嬷一眼，伸手抚了抚正在读的那一页。
　　郑嬷嬷自觉失态，见秦氏假瞪了自己一眼，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也轻了许多。
　　郑嬷嬷想起进来时没有见到如秋那丫鬟，“夫人，那如秋...”
　　“不管她。”秦氏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上二老爷亲手写的注解，嘴角荡起一抹妩媚的笑。
　　“娘这是不管谁？”门外轩昂的声音传来。
　　秦氏一抬眼，看见自己的儿子黎君尧正向自己走来，一双剑眉下生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棱角分明的面容更是显得他气度不凡，乌黑的头发就简单束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和身上一袭紫色的长袍映衬得相得益彰。秦氏低头见儿子手上拿着从醉满楼里买的藤萝饼，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意。
　　“今儿怎么有空去买这个？”秦氏起身接过黎君尧手上的藤萝饼，拉着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
　　“娘前几日不是说想吃吗？今天国子监下学早，就去买了让娘解解馋。刚做好的，娘快尝尝。”说着黎君尧伸手打开了油纸，拿起一个藤萝饼递到秦氏面前。
　　秦氏也不管有没有净手，接过儿子手里热乎的藤萝饼，轻轻咬了一口，酥脆又带着香香的甜味浸满了整个口腔，秦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但见黎君尧眉宇间略显疲惫的样子，满是心疼道，“你今儿也累了，快回房去歇息。”
　　黎君尧见母亲还有话和郑嬷嬷吩咐，便识趣地顺着应下。
　　“是，母亲好生歇着。”
　　黎君尧这才行了礼，退出行月堂往自己的听风堂走去。
　　看到站在门外的小厮还提着一包藤萝饼，便吩咐道。
　　“送去踏竹居。”
　　小厮本来毫无表情的面庞立刻生动起来，一路小跑去了踏竹居。
　　这边墨竹打开门看到敲门的是黎二少爷身边的小厮阿和，立刻板着脸准备把门掩上。
　　“墨竹姑娘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阿和有点慌张地伸手挡了挡门。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墨竹想起上次的事就气得牙痒痒。
　　三小姐在后花园里摔了头，墨竹急着去给三小姐找大夫，路过翠琼苑，正和眼前的阿和撞了个满怀，阿和手上端了个笔洗，这一撞，那笔洗里的墨汁全撒在了他身上。墨竹好声好气地说待会儿一定来找他，帮他洗衣服，谁知阿和倔脾气上来了，硬是拉着墨竹说要她赔他衣裳。现在哪儿顾得上给你赔衣裳，墨竹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还是一脸和气地解释道。
　　“我是三小姐身边的服伺丫鬟墨竹，三小姐磕了头，我得找大夫去，晚了来不及了。”
　　阿和愣是没有一点眼力见，“你说是三小姐身边丫鬟，你有什么证据？你说三小姐磕了头，你又有什么证据？”
　　墨竹急得直跳脚，紧紧握了握拳头，生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打在这人脸上。
　　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郑嬷嬷正准备进翠琼苑给底下的丫鬟发月钱，看见二少爷身边的阿和拉着怒不可支的墨竹。
　　“墨竹，你在这儿做什么？”郑嬷嬷揣好了月钱，看着全身都是墨的阿和。
　　墨竹看见郑嬷嬷，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赶忙说道，“郑嬷嬷，你来得正好，三小姐磕了头，我急着去找大夫，但这人硬是拉着我不放，嬷嬷快帮我说说。”
　　阿和总算是听出来了，这真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啊，连忙松了手，又一想三小姐是真磕了头，便急急忙忙捡起笔洗，也不管身上都是墨，拔腿往外跑。
　　郑嬷嬷见状，一把抓住阿和，“干什么去？”
　　“找大夫啊。”
　　墨竹气愤地大声说道，“谁稀罕你去找大夫！我自己去。”说完就要走。
　　郑嬷嬷被这俩人闹得脑仁疼，又一把抓住墨竹，缓缓说道。
　　“让阿和去吧，他脚程快些。”
　　墨竹转念一想，觉得郑嬷嬷说得也是个理，便停下来死死盯着面前的阿和。
　　郑嬷嬷转过头，“去找济林馆的张大夫。”
　　阿和也不看墨竹的表情，拔腿向济林馆跑去。
　　再后来墨竹去找阿和拿那件泼了墨的衣服，准备亲自动手给他“好好”洗洗，阿和死活也不肯给。
　　“上次的事是我糊涂，墨竹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墨竹看着门缝里一脸殷勤的阿和，心便软了下来，说话也缓和了几分。
　　“今天来可是有事？”
　　阿和听见门内柔软的声音传来，悬着的心落了地，便开口解释道。
　　“二少爷让我给三小姐送藤萝饼。”
　　墨竹一听是二少爷的吩咐，便开了门，接过阿和手里的藤萝饼，一脸客气地说道，“麻烦二少爷了。”
　　阿和看着眼前生动的墨竹，笑了笑，“告诉三小姐快点吃，还热乎着呢。”
　　墨竹只觉得阿和殷勤地好笑，也不多想，便点头应了声“好”。
　　阿和这才走出了踏竹居，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
　　哎，这三小姐过得可真苦，幸亏二少爷时刻惦记着。
　　里屋易曦被墨竹和阿和的谈话声吵醒，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睡在娘亲怀里，悄悄站起身有点尴尬地理了理裙子，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体是个小孩子，但是心理年龄是个20多岁的成年人，自己竟然在姨娘怀里睡了一中午，这也太尴尬了。
　　易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不愿吵醒身旁还熟睡的周姨娘。
　　墨竹见小姐自己穿好了鞋坐在凳子上，便走过去将藤萝饼放在桌子上，熟练地给她挽了个发髻，轻声说道，“小姐，这是二少爷送来的藤萝饼，趁热吃吧。”
　　二少爷？
　　易曦觉得自己好像还没睡醒，头昏昏沉沉的，这二少爷又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