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满庭芳》黎清墨

6、第六章

　　易曦伸手打开了包着藤萝饼的油纸，拿了一个饼，慢慢咀嚼了起来。
　　够酥松也够软绵，就是吃到最后太甜了，用蜂蜜做糖馅应该会好点。
　　墨竹见自家小姐一副小大人似的样子品尝着藤萝饼，随后小脸上的眉头微皱，心道，难道这藤萝饼不好吃吗？
　　易曦只觉得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己，但见墨竹那焦灼的眼神，以为她嘴馋，就拿过一个藤萝饼递到墨竹手里。
　　墨竹愣了愣，随即便笑着把饼子送到嘴里。
　　这藤萝饼可是醉满楼里的出了名的，这么好吃的东西小姐吃到最后怎么会皱眉呢？墨竹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易曦可没想那么多，数了数油纸里剩下的藤萝饼，盘算着给娘亲留一个，剩下三个明天再吃，也够吃一顿了。
　　墨竹低头看见小姐皱巴巴的小脸盯着眼前的藤萝饼，心里更加困惑，就见易曦撕下油纸的一角摊在桌上，拿出一个藤萝饼放在上面，然后把剩下的藤萝饼仔细包好，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
　　易曦只想着天气有点闷热，不知道这藤萝饼放到明天会不会坏掉？这个时代没有冰箱真是麻烦。
　　墨竹只觉得自家小姐的动作可爱地好笑，见那包着三个藤萝饼的油纸端端正正的放在中间，随即明白了易曦的用意，心里一软，蹲下身子，抬眼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易曦，轻轻问道。
　　“小姐是想把剩下的饼子留着明天吃吗？”
　　易曦点了点头。墨竹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的意思。
　　“小姐想吃就吃吧。”墨竹说完又觉得不对，小姐那皱眉头的表情不像是想要再吃一个的样子。
　　易曦就见聪明的墨竹突然变得呆呆的，就又觉得头疼，这交流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易曦抬头看见门外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站起身，提着裙角牵着墨竹往门外跑去。
　　易曦这是重生以来头一次亲眼看见外面的世界，只觉得空气中有缓缓流动的清爽随着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别样的静谧地让人的心也安定下来。易曦松开墨竹，捡起一个小竹节在地上写了起来。
　　墨竹惊奇地看着面前的小人认真地在竹林地上写着字，心道，从前周姨娘让小姐写字跟自己说说话，小姐就是呆呆的看着，什么也不做，现在小姐是真好了啊。墨竹这样想着，眼睛就有点发酸。
　　易曦写好了字，抬起头看着发呆的墨竹，伸手晃了晃她的衣袖。
　　墨竹低下头，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字，除了“我”和“是”，其他的自己都不认识。小姐是想问她是谁吗？
　　易曦见墨竹紧锁的眉头，心想，这丫鬟是不是不识字？转念一想，古代的丫鬟好像没有识字这个技能。这可怎么办？
　　易曦这边心思千回万转，就听见墨竹开口说，“小姐是黎家的三小姐黎兮，小姐不记得了吗？”
　　易曦只觉得惊喜，太好了，这墨竹是个识字的。原来现在这具身体叫黎兮啊，怪不得周姨娘“兮儿兮儿”地叫着，还以为是在叫自己前世的小名呢。
　　“不过，小姐后面的字奴婢不认识。”
　　易曦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写的字，想了想，随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个笨的，忘了自己这是在古代，他们用的都是繁体字。
　　易曦用脚划了划地上的沙子，把刚才的字划掉，又重新开始写起来。还好前世自己会写几个常用的繁体字。
　　墨竹就见地上写着“我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墨竹轻轻叹了口气，低头见易曦紧张地看着自己，便摸上易曦的头，含笑说道。
　　“没关系，慢慢就会想起来的。”
　　易曦心想，太好了，果然是个识字的，这样交流就方便多了。想了想，就又拿起竹节“沙沙”写了起来。
　　“我爹是谁？”
　　“老爷是黎家的长子黎穆庭。”
　　“我爹不在府里吗？”如果在府里的话，自己和周姨娘应该不会过得这么惨吧。
　　墨竹叹了口气“老爷前几年被贬到凉州当了刺史。”
　　被贬到了凉州？怪不得大夫人有空来折磨周姨娘。
　　“府里还有个二老爷吗？”上次听那个金晃晃的嬷嬷说到了二夫人。
　　“二老爷是黎穆凡。”
　　“那二少爷呢？”易曦又想起了那送来藤萝饼的二少爷。
　　“二少爷是黎君尧，是二老爷的长子。”
　　“府里还有其他老爷吗？”
　　“还有个三老爷黎穆云，不过三老爷喜欢游山玩水，常年不在府中。”
　　看来这三老爷是位性情中人。
　　“那三夫人呢？”
　　“三老爷没有娶妻。”
　　那这三位老爷的娘呢？
　　“老夫人还在吗？”
　　“老夫人住在静心苑，不常出来走动。老夫人喜欢清静，连请安也不让夫人和小姐少爷们去。”
　　“老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娘亲。”不然怎么自己和周姨娘被压迫成这样也不过问。
　　墨竹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点了点头。
　　易曦心中了然，没有再问，自己要仔细整理一下这家族谱，给自己和周姨娘好好谋划一下，不能再过这苦日子了。
　　首先，第一步便是接受这黎家三小姐的身份——黎兮。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原本翠绿的竹林一下子没有了生气，只剩下斑驳的竹影映在墙壁上，风吹动竹叶的声音也变得异常诡异。黎兮浑身一紧，只觉得暗处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急忙伸手牵着墨竹回了里屋。
　　待黎兮和墨竹进了屋子，那墙角蹲着的人影缓缓站起身，贴着墙壁不动声响地走出了踏竹居，往青玉苑的方向走去。
　　这边大夫人林氏正在和王嬷嬷商量黎妍的及笄礼要邀请的宾客，就听到碧玉传话说“踏竹居的赵嬷嬷来了”。
　　林氏一听见“踏竹居”三个字，昨天被周婉讽刺的那颗心上到现在都还冒着怒气，便烦躁地挥了挥手，说，“不见。”
　　王嬷嬷赶忙劝道，“这么晚过来，定是有急事。”
　　林氏思忖了一下，勉强说道，“传吧。”
　　赵嬷嬷规矩地走进堂屋，看见大夫人目光沉稳地坐在太师椅上，面上更加恭敬起来。
　　“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说话的不是林氏，而是王嬷嬷。
　　赵嬷嬷瞥了一眼大夫人身侧站着的王嬷嬷，眼睛里流露出了淡淡不屑。
　　哼，有什么了不起。
　　王嬷嬷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语气更重了些。
　　“问你话呢！”
　　赵嬷嬷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今天二房的二少爷给三小姐送去了吃食。”
　　林氏有点不耐烦，冷冷开口道，“二少爷跟三小姐感情一直很好。这件事有何值得禀报的？”
　　赵嬷嬷见林氏眼里带了微微怒气，定了定神，说道，
　　“三小姐今日在竹林里写了一下午的字，她写一句，一旁的墨竹答一句。”
　　林氏听到这里，心头一跳。
　　这黎兮写的什么？难不成是？
　　赵嬷嬷见林氏变了脸色，心里觉得有戏，面上一喜，便又接着说道，“奴婢隐约听到墨竹说大老爷，二老爷。”
　　林氏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面上也恢复了平静，抬手拿了桌上的银锭子，交到王嬷嬷手上，“领了赏就下去吧。”
　　赵嬷嬷回答了“是”，便恭敬地低了头，捧着双手等着那银锭子落在自己手上。盯着地上的眼睛却看见一个圆圆的锭子朝自己的鞋边滚来。
　　“哎哟，奴婢没有拿稳。”王嬷嬷说完看了一眼林氏。
　　林氏也不言语，直直看着底下的赵嬷嬷。
　　赵嬷嬷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敬，俯下身子捡起了脚边那银锭子。
　　“奴婢告退。”朝林氏行了礼便退下了。
　　等赵嬷嬷走后，林氏才抬眼看了看王嬷嬷，“嗤”地笑了出来。
　　“你真是小气。”
　　王嬷嬷谄媚地笑了笑，回道，“奴婢小气得紧。”
　　这边赵嬷嬷揣着银锭子，走出门外，朝着青玉苑“啐”了一口，才慢慢走回了踏竹居，却不知道有一个人把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