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水漪漪之三国七俊》宓月

130、木棉道姜族领地

　　翻过一座小山前方的道路一下子宽阔起来，也许这几天我们都是另辟蹊径，此时才真正踏入官道。康庄大道在另一座山的山脚下转了个九十度的弯，这个转弯巧妙地将莫连镇与其他的村镇隔开，成就了天然的地界。而令人顿觉豁然大气的景色便隐藏在这个转弯之后。
　　楠国在气候和物产方面均比其他两国有优越性，五指水系几乎润泽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处处风光秀美、和祥朝气。一路行来，完全体会到了楠国特有的精致旖旎风景，加之以前的萱城之行，这种映像便深入我心。
　　可是一转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就彻底颠覆了我的认识。首先道路宽阔得有些夸张，并行十辆马车都不成问题；其次河面突然变宽的中指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直笔挺地平行于大道南下；最后，也许不是最后，但是我看到了它们后我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景致了，铺天盖地的火红色木棉栽种在道路两旁，红色无穷无尽般扩散着，绿茵茵的草地上是火红色的花朵，缓缓流动的河面上飘荡着火红色的花朵。
　　壮观、豪迈、璀璨、摄魄，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才能形容这种开阔得仿佛能包容下整个世界的气势，让我觉得这条道也许是通往凡尔赛宫的。
　　盛开在枝头的花耀眼夺目、轰轰烈烈，直要烧红了上方的天空；而坠落在地的花依旧傲然高洁、盎然洒脱，何曾有半点落花付流水的萧索。这英雄之花，开也开的轰轰烈烈，落也落的干干脆脆，让我怎能不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在恨我时将我伤害得彻底，却在爱我时将我宠溺得无与伦比。他可以为爱人抛却生命，同时也可以对外人狠辣残酷。
　　没有想到那日在芙蕖镇一别至今，我们像不同世界的两人般再也不能有何交集。思及他，我的心就如被烈火焚烧般炙热起来。
　　“薇，你看，那边有个大莲蓬！”他双目炯炯，奋力地划着浆，驱使着小舟向侧方的目标物前进。
　　衍湖是芙蕖镇最大的荷花种植区，整个湖面几乎都被荷叶、荷花铺满，小舟也勉强能在里面穿梭。而他堂堂的一国王爷，千金之躯，居然为了满足我小小的口腹之欲，天天充当着船夫，从事采摘工的工作。
　　那段日子我的手行动不便，每一颗新鲜的莲子都是他亲手从莲蓬中剥出，去皮去心送到我嘴巴里的。而他的指甲都被汁水侵蚀、氧化变黑了，他还是乐此不疲。
　　那天我是实在不忍心再让他剥莲子了，于是用右手食指随便指了个方位，“风，那边好像有一朵荷花开得特别好看。”
　　“哪里？”他马上朝我所指的方向看去。对于我的每一句话他都如获至宝般入心入耳。
　　其实哪里不都是开得热闹的荷花，我说哪朵特别，在他眼中那朵就真的很不同凡响。这种情况发生了也不下百次了，唉，他真的是太娇惯我了。相信，哪怕我指鹿为马，他也会欣然认可。纵容我、宠溺我，他的爱情炙热得分分秒秒如同盛夏的烈日、如同滚烫的开水。
　　待小舟划近了，我发现在满目的粉红、嫩白、鹅黄中，居然有一朵鲜红的荷花傲然独立地开放着，不禁俯身欲托起它。而他马上会意地先我一步将它托到了我的面前，茎杆还连在水中，他并没有贸然采下它，因为他知道我爱花，却甚少折花。
　　“稀有的大红色荷花，像你，独一无二。”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花瓣，几颗水珠滑落。
　　“薇！”他激动地颤抖起来，荷花在他手中如一团火焰跃跃跳动，“我愿将我的心，如此这般捧在你的面前！”
　　那时他疯狂的爱情让我害怕地退缩了，我虽感动，却不敢回应，只是说道：“风，将它放回水中吧。你的心也要好好置放在你的胸膛中，”我伸手按到他的胸口，“即使在里面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心在热烈地跳动。”
　　他立即放开了那朵荷花，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我闭上双眼，感受着他越来越快的心率。
　　他内心的悸动和挣扎到如今我还能从指尖感受到。
　　顺着珏的臂弯我滑下了马背，用手掌捧起掉落于地的一朵木棉花，五片红艳艳的花瓣仍旧昂然挺立。
　　天隽早就下了马，缓步靠到我身前，以为我不认识木棉花，便解惑道：“这是莫连花，花开五瓣，多见橙色。火红色的莫连花是姜族的族花，莫非我们……”
　　“不错，我们进入了姜族的领地。”珏紧接着天隽的话道来，语气却含有明显的凝重。
　　姜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族名，具有皇族血统，后来突然没落了。“怎么？这个族不喜外人闯入吗？”我马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珏的眉头微微一皱道：“倒也不是。这次围猎，作为三公之首的姜公，不曾奏表便贸然缺席，之后父皇诘问，才勉强上表托病请免。姜族封地自治，向来恭敬，这回不知缘何如此。父皇已派遣使臣前来，算来应在我们之后。”
　　又是政治上的明争暗斗，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这次虽说是微服私访，必要时候珏还是可以亮明王爷身份的嘛，怕他做甚。
　　可能珏从我的眉目中觉出了轻佻之色，便长叹道：“事情没有小那想的这么简单，姜族拥有自卫军，且不受本王调遣。”
　　不等我思考，天隽就跟着补充：“姜族乃是樊国的皇族江族的分支，千年之前从樊国举族迁至楠国，弃樊国的王位而受楠国的公爵位；于此同时，简族也从金国的皇族中分出，受封公爵。至于缘何如此，实在是年代久远，史书也录之不详，我只在野闻轶事中读到过这么个传说：三王归紫，百年纷扰始休。”
　　待天隽说完，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紫”难道代表着紫家吗？又是一宗千年谜案。我也颇觉得巧合地咧嘴笑道：“看我干嘛？我的脸上又没有写着迷底。”随后悠然自得地坐到绿茵茵的草地上，仰天长叹：“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呵呵，敢情天恋是累坏了，竟发出这种谓叹。”天隽轻轻松松地撑坐到旁边，笑得娇媚。他虽入了仕途，却表现得永远同政治不沾边似的闲适。给我的感觉便是：风流才子不为官，为官也咏风月诗。本性倜傥不羁，如何庄严肃穆？
　　斜睨了眼仍旧立在道上的珏和楚翮，一个有大权，一个有大钱，运筹帷幄、未雨绸缪这种非常之事，在这种非常时刻只能交给他们去干了。我和天隽相对一笑，双双平躺到草地上。
　　迷迷糊糊似睡非醒地闭目养神了一阵，翻了个身，发现天隽已经不在身边了，探头一寻，不远处，黄蓝两个身影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一朵木棉花赫然掉落在胸前，红花翠玉滑在脖颈处，我顺手牵了它出来。于是一手捏着翡翠，一手捧着花朵，将两者凑近了一瞧，觉得玉中的红花和木棉颇有几分相似。
　　“咦，火焰花，这翡翠中的红花竟然是火焰花！”天隽突然半蹲到我的身边，指着翠玉讶然。
　　我哧溜一下弹起，正襟危坐，示意他继续。
　　“火焰花喜欢生长在温热潮湿的土壤中，可谓是莫连花的花祖，由它变种出剧毒的红莲花和无毒的莫连花。火焰花花期很长，据说可以长出罕见的烈焰果。”他停歇了一下，看了眼我的脸色，接着说道：“天恋所戴的这枚玉佩中分明就是世间稀有的火焰花，不知是巧合，还是……”
　　“或是姜族的镇族之宝‘火焰令’！”珏二番补充了天隽的猜测。
　　我不敢置信地翻看着红花翠玉，十分普通的一块玉佩啊，当然除了这朵火焰花外。“应当不是什么至宝‘火焰令’吧，它是沈姨娘送给我的。哦，她还是天隽的乳娘。天隽你听说过沈姨娘是姜族中人吗？”
　　天隽摩挲了一下玉佩，肯定地判断：“以一个佣者的身份不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况且她还会随便送人，定然不是‘火焰令’！”
　　珏也插手摸着玉佩，抿了抿嘴道：“我看未必，‘火焰令’失踪了近百年，流落民间也是有可能的。”
　　不就是一块稍稍特别的玉佩，至于这么为它的来历伤神吗？我潇洒地将它塞回内衣中，抛出木棉花，“就算是真的‘火焰令’又怎样，不过是人赋予了它特殊的地位，本质也就是块石头罢了。”
　　天隽含笑摇头，“如果真是‘火焰令’，那它本身就蕴含着三种神力，分别是忘忧、归魂和召唤火羽。”
　　“天隽，你居然偷看禁书！”珏在一旁不依不饶地喊了起来。
　　天隽丝毫不惧，反而笑得迷人，“要不是你从御书房顺手牵羊，我哪来禁书可看呢？”
　　我不禁掩嘴偷着乐，站起身，抖了抖裙摆，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少了一匹马，楚翮也不见踪影，便随口问道：“咦，楚翮去哪啦？”
　　珏正色道：“先去莫连镇了。”
　　是去探路，还是去搬救兵呢，反正这是他们商量出的计策，我就不多问了。
　　信马由缰，悠哉游哉地享用天隽随身携带的小吃食，算作是午餐了。吃饱喝足后，我的豪迈劲就窜上来了。
　　大胆地张开双臂，随口咏颂：“江南风光妙，莫连随风飘。前路何所惧，英雄来开道。”
　　“小那的文采很是了得啊，而且整个人也同以前不一样了。”
　　我侧头望向珏，捏着自己的脸颊，问道：“有什么变化吗？可能是晒黑了吧？”
　　“呵呵，不是，还是一样白。就是觉得人比以前更清晰了，真真实实地就在身边，心里能感到踏实，暖烘烘得充满希望。”珏在空中比划了一阵，颓然低头，复又对着天隽道：“就是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还怪我书念的太少。天隽你也有同感吧，你来说说。”
　　我转头想听天隽的高见，刚才珏颠三倒四的话语，说得我以前好像是游魂飘荡在他身边一样，心里那个叫憋闷哪。
　　“唔，确实有所变化，以前天恋给人的感觉就如九天仙子落凡间般，可望而不可及，可及而不可留，虽身留而神已逝。相伴在你身边，即喜甚，又忧极，惟恐你随云归去，最怕黄粱美梦惊醒之日。”言毕，天隽戚戚惘惘地朝我一望。
　　原来我带给他们的竟是这种惶惶而不可终日的不安全感吗？这种变相的精神折磨再坚强的神经也吃不消啊，他们居然还愿意呆在我的身边。所幸他们说我变了，那么我是哪里变了呢？
　　天隽突然释然地一笑，“梦醒了也好，不在身边，反而更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实实在在地占满整颗心，再也不怕失去。也许是自己的心境变了吧，现在看天恋就感到如此真切，不再患得患失，一夕快乐，便可成久远。”
　　“一夕快乐，便可成久远。”我喃喃自语，忽得放声大喊：“我要朝朝快乐！我要让珏和天隽永远快乐！”喊完了，我拓开双臂，分别牵住他们的手，笑得真诚，信誓旦旦：“珏、天隽，我想让你们天天快乐，让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相亲相爱。我不乖的时候，你们可以打我；我生气的时候，可以找你们撒气，好吗？”
　　看着天隽的嘴角上扬，喜上了珏的眉梢，他们两两相望，异口同声地答应：“好啊！”
　　“在我们面前，天恋可以想哭就哭，想笑便笑。”天隽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顶。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掌，嗔怪道：“我又不是小猫，别老是这么摸人家的脑袋。”
　　话刚讲完，珏又一把将我捞了过去，坐到了他的怀里，“还说不是小猫，吃得满嘴都是屑。”
　　他边说边帮我抹嘴，再次承受他粗糙手掌的摩挲，我嘟嘴不满道：“记得你以前的手指没有这么毛糙的啊。”
　　“还不是为了你！害得本王日日夜夜舞剑消愁！”珏的背脊一挺，盛气凌人地控诉。
　　“消愁可以有很多方法的嘛，反正不可以折磨自己！”我抓过天隽白皙的手掌，在珏面前炫耀，“喏，天隽也需要消愁，他的手指怎么还是如此白嫩呢？”
　　趁珏哑口失笑的当儿，我跨坐到了天隽的马上，抚了他的脸庞一下，责备道：“不过，天隽也很不乖，区区几日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瘦，又忧郁又憔悴。明明都知道我会伤心的，一个个还这样，呜呜呜，哇……”我张口大哭，眼泪稀里哗啦便汹涌而出。哭了片刻，他们也不规劝，我抹了抹泪水，不觉就“哈哈”开怀大笑了起来。他们也跟着畅快地大笑不止。
　　原来想哭就哭，想笑便笑是如此难得之事，我们历经了几多坎坷，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