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青溪》寒月杉

3、第三章 狭路相逢

　　寒月缈轻轻打量着眼前的甲衣禁卫
　　目光锐利，装甲精良，身形结实却并不显的笨重，呼吸清浅，应是有几分内力护身，故而都应是正经学过几年功夫的。方才阿婳劫持他们的首领，他们也并不显得惊慌，而是有序的后退，一刻也不曾放下手中的配剑。同时这些禁卫都配备连弩，有的背着盾牌，看他们的站位，应当是有阵法蕴于其中，若真是较量起来……她从不曾担心阿婳的功夫，她的剑法乃是青商亲传，内功更有名师相授，只是面对这样一支精良之师，也不会全身而退。更何况……这只军队的首领，可是钟家人，是钟鸣鼎食，权倾三朝的越陵钟氏。
　　在低头思索之际，寒月缈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名叫钟珏的钟氏子弟。虽说这姓钟的人家一贯是工于心计，深于城府，子孙倒个个生的好模样，表面上看去如芝兰玉树，朗月清风，再加上钟家重礼教，教出来的子孙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甚是能唬人。这钟珏听闻是钟繇亲传，先前刀架在脖子上仍然面不改色，还能以手势给部下传递消息，胆色不错。寒月缈不避不闪，直直的与他对望，二人目光相触，眼前的少年似是头一次遇见敢如此咄咄逼人的直视自己的女子，面色带着几分窘迫，但也没有移开目光，仍旧大大方方的看着那双令人如坠星河的眼眸。
　　钟珏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初时的惊愕，初见的惊艳，到如今，心下多了几分思量：沉香宫女帝，江湖暗中势力无人可比，根据钟家秘侍传过的消息，这位新女帝上位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一直韬光养晦，不曾有大动作，但那些三年前趁着先女帝命陨，沉香宫大乱的时候，侵占沉香宫在川蜀势力范围的小宗门，近年来已被蚕食殆尽，沉香宫如今的地位竟比大乱之前更为尊崇。听她方才的言语，似是与叔父相识，而先前王植所言更是印证了一直以来的传闻，新帝周唯昭继位后，纳妃而无后，有妾而无子，便是因为痴恋这沉香女帝。
　　看着眼见的男子有点发愣，寒月缈足尖轻点，一掠便来到钟珏身前，钟珏只觉得似是一阵红色的香风横掠而来，那双灵动的眼眸便来到了面前，呼吸相闻，他甚至能看到女子脸颊上的绒毛和她眼中浅浅的笑意，不由神色一晃。
　　“钟家小辈，这样盯着一个女子，可不怎么君子啊~”言罢，寒月缈好笑地打量着眼前如玉般白净透亮的面容，捏了一下钟珏通红的耳垂，迅速的抽身离去。
　　耳垂上微凉的触感让钟珏一下回了神，寒月缈已经行出十余步，红衣被来自王城的风鼓动飘起，像一朵正在奋力绽放的秋海棠，张扬着自己的花瓣，但红衣包裹下的身躯却瘦削的让人感到孱弱，甚至还有几分……令人怜惜。跟在她身边的黑衣女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轻轻一跃，无声落地，跟在了自家主子的身后。两侧跪地的女婢无声地起身离去，只听见裙摆行于地簌簌的摩擦声。琉璃宫灯闪着微微的光，已经看得不甚明晰了，耽搁了许久，天终于亮了。钟珏转身，身后的禁卫一怔，在自家统领微凉的眼神中后知后觉的低下了头。
　　“好看吗？”钟珏笑着，可这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禁卫们头快低到了地上。“好看的话不如多值一月的夜吧，说不准寒宫主下次到访王城的时候，你们能还有幸见到”钟珏转身离开，留下身后的禁卫在晨风凌乱。
　　“叮~”又是那御马的铃声，在清晨的肃静之中突然响起，令人一震。正打算离开的钟珏止步回望，这一眼就震在了原地，不再动作。禁卫们吸取教训，再不敢抬头乱瞟。那马车应铃调转而行，风扬起车帘又回落，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自家统领原地不动，禁卫们也不敢多言，已经到了交班的时间，早上睡意未消的御林军看见往日里神出鬼没的禁卫一个个像是中邪了似的立在这里，顿时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没办法，禁卫中统帅神机营的军卫尉迟景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中气不足的问“统领，天明，可要回营”，一抬头，却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钟珏异常严肃的面容，那眉眼间的肃杀，竟如万丈寒冰，十里荒原，风烟俱寂。此前不论是面对什么情况，钟珏都可游刃有余，面上常带笑意，不管是冷笑还是嘲讽，总归是维持着世家子弟的仪态，丝毫不曾乱了分寸，眼下却……
　　“呵”钟珏低头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已是面色如常。她看了一眼尉迟景，对方似是因为自己的笑感到不可思议。
　　钟珏挑了挑眉，问道：“小景，你说，这世上最强的剑客遇到了百万雄兵，会怎样？”
　　看见自家统领恢复常态，尉迟景松了一口气，随即答道：“这……既是最强的剑客应当无所畏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啊……可这样未免有失兴味，辱没了这绝世的剑术”钟珏又问：“若是这剑客遇到了独步天下的刀客，二者狭路相逢又当如何？”
　　“那定是较量一番，一较高下，乘兴而来，兴满而归”
　　“乘兴而来，兴满而归吗……”钟珏挥了挥手，示意尉迟景整兵回营。
　　钟珏转身回望，门内的王城，宫殿鳞次栉比，砖瓦层叠，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晃眼的亮光。大道上，宫人在做着最后的洒扫，这条通往权利巅峰的路，哪怕是曾被鲜血染红，尸伏遍地，也在这些轻如草芥的生命手中，变得一尘不染。钟珏想起那张扬的红色，那隐藏在马车里，若不是有意流露出杀气，可能自己根本无法察觉到的人。那伴随着车帘扬起而露出的，那双如同蝮蛇看到猎物一般的眸子，回想起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可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打算留给我归来的机会呢”钟珏露出了诡秘的笑容，踏上了那条纤尘不染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