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夜宵吃什么》长恪

2、Chapter 2

　　吃完饭，时柯用纸巾擦了嘴。与平时随意不拘的他有些出入的，他像电影里的绅士那样，动作缓慢而自以为的优雅，接着又将纸四四方方叠好，放在碗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演技潜力感动。

　　“味道还行吧？”沈牧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还行。”

　　时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答得如此矜持，这饭哪里是还行？对于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学校食堂用糟糠之食填饱肚子的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至味。

　　尽管时柯曾经一度对自己的厨艺十分自信，但一旦公正地对比沈牧的厨艺和他在家DIY饭菜的水平，他不禁觉得自己不过是把食材弄熟而已。

　　这种由食物带来的幸福感真的很奇妙，时柯像被温泉水包围一样，全身心都暖暖的。就连平时存在感很低的味蕾，都激情洋溢地唱着赞歌。

　　时柯忽然有一种向眼前人拜师学厨艺的冲动，短短几秒钟，他连以后餐厅取什么名、餐厅开在哪里、大堂放几张桌子、墙上贴什么海报等一系列问题都想好了。

　　可惜高考不考烧饭做菜，淦。

　　时柯这才打量起面前坐着的那人，眉骨高山根高，眼睛深邃有神，鼻梁挺，嘴唇薄，下颌线条流畅，很有棱角但并不显得尖锐。总而言之，就是看起来英语成绩很好的气质男长相。

　　“它还饿吗？”沈牧表情淡淡地，一手指着时柯的肚子。

　　时柯一时有些窘，“我问一下它。”

　　沈牧笑。

　　“不饿了。”

　　沈牧动作自然地拿起时柯右手边的筷子，把桌上的西红柿皮、虾头虾壳、扇贝外壳等一一夹起，放进空空如也的碗中。

　　时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沈牧的动作。他的动作缓慢而带着节奏，带着腕表的手握拳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捏着筷子，小幅度的上下摆动。他的手白净修长，指甲修剪地很是整齐，手臂上还有淡淡的青筋。

　　时柯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收拾餐余的事情他应该自己做的。

　　我们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很有责任心的食客。

　　他撑着头发呆，心里正在酝酿着问句。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门口黑板上写着招聘，你们这里招不招兼职啊。”

　　他一进店就觉得自己和这里有缘，这里的装修让他觉得像家，这里墙上的海报都是他喜欢的电影，这里的背景音乐也是他常听的红心歌曲。

　　更何况，刚才那一碗海鲜泡饭，未免也太好吃了吧。

　　沈牧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像拍画报一样优雅地夹起最后一片虾壳，将其扔进碗中。

　　时柯没有立刻等到回答，他不免自嘲，现在哪里还有餐厅招高三考生做兼职的？自己该不是学傻了吧？

　　就在他心灰意冷时，沈牧缓缓开口道，“服务生、洗碗工、晚间驻唱都收，兼职全职都可以。”

　　“未成年人除外。”

　　唉。

　　“不过，店里还缺一个每天早上帮忙开门的，有些老顾客来的早，他们自己会用咖啡机，但我要睡懒觉，有时候起不来，没法帮他们开门。”

　　时柯心思一动，眼睛一亮。

　　沈牧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那只边牧。对面这高中生藏不住心情，就差摇尾巴了吧，他这么想。

　　“这个，未成年也可以。”

　　“那不如就我吧，我七点去上学，六点半就能帮着开门。”时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道。

　　沈牧觉得现在的小孩真是又天真又烂漫，他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佯装沉思，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还得请示下老板。”

　　时柯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些，他心里又有点没把握。但转念一想，他既然能在考场上自创化学方程式，开个门又怎么不行？

　　他小声问道，“那老板什么时候来啊？”

　　两人四目相对。

　　沈牧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臂以手腕为顶点，和桌沿形成锐角。

　　时柯两手交叠放在桌沿，两手臂和桌沿平行。他上半身略有些前倾，嘴巴紧抿着，眉毛的位置比平时高些，一双眼尾略有些下垂的眼睛紧紧盯着沈牧。

　　他心里跳地极快，时柯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这种小场面都心跳这么快，等高考查分的时候岂不是要晕过去？

　　镜头停止对时柯的拍摄，从沈牧背后绕过，不小心拍下两个隔着桌子但离得很近的脑袋，转而开始对沈牧的拍摄。

　　“我问一问老板吧。”

　　时柯点点头。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内心却叫嚣了一百万遍直到破音，“现在立刻马上就问！”

　　“老板同意了，”沈牧笑着说，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也有些眯起。

　　他这种眼型叫什么，桃花眼还是丹凤眼，长恪分不清，时柯自然更加分不清。等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关注那人的眼型时，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对面这人就是老板本人。

　　自己不过就是肚子唱了唱歌，他竟然还不依不饶恶意玩梗，倒让自己还紧张了一小下，时柯忍不住腹诽。

　　什么人嘛这是。

　　不过时柯还是非常有礼貌并且真挚地说道，“谢谢。”

　　他有点疑惑，既然以后要一起共事，应该怎么称呼呢？

　　叔？不行，这人也不比自己大多少，这么显老的说法，万一对方生气让自己滚蛋就不好了。

　　大哥？不行，太过于社会了，不符合这人画报明星的气质形象。

　　老板？不行，这称呼给人一种腋下夹着皮包的中年油腻男之感，绝对不行。

　　同志？不行，他是在餐厅兼职，也不是来接头的。

　　老哥？朋友？那个？都不行。

　　“哥，我明天早上就可以上岗，”时柯迅速地说完。

　　这句话第一个字，时柯像是嗓子没了电，又或者是神经中枢没缓冲完成，反正他自己怎么回想怎么奇怪。

　　沈牧倒是没太在意，他点了点头。

　　“我叫沈牧，”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指尖在木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后叫我老沈就行。”

　　时柯乖巧点头，他见沈牧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作自我介绍。

　　“我叫时柯，时间的时，柯南的柯。”

　　时柯话音刚落，一大团黑白相间的生物便冲到了他面前，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并朝他吐舌头。

　　沈牧忍不住笑，“这是店里的门神，边牧，两岁多了。聪明的很，耳朵也灵，名字叫柯南。”

　　怪不得突然冲了出来，倒是让时柯吓了一跳。

　　时柯一受惊就忍不住爆粗，比如刚才，他就在心里大喊一声，“淦。”

　　“柯南很好相处的，平时它都在半地下室，早晚才出来溜达。”沈牧补充道，“对了，你不怕狗吧？”

　　时柯一边摸柯南的头，一边笑着摇头说道，“不怕不怕。”

　　沈牧点点头，“那边的躺椅是可折叠的，放下来可以当小床，如果你确定不回去，晚上也能在那凑合凑合。”

　　时柯感动得一塌糊涂，短短一个多小时，这里已经成为他的桃花源了。

　　眼睛一闭，一睁眼时已经是六点半。

　　时柯很久都没有这么安安稳稳地睡过觉，他又闭上眼，在梦里刷牙洗脸吃了早饭。

　　好像有人在拽他的被子。

　　时柯一睁眼，脚边正是柯南冲着他吐舌头傻笑，他一看时间，已经是六点三刻。

　　睡过了。

　　时柯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匆匆忙忙把折椅和被子整理好，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接着就要向外面冲刺。

　　然而他的裤脚被柯南咬住了，时柯欲哭无泪。

　　他一回头，便看见沈牧已经起了，正在餐桌边上不紧不慢地吃早饭，他这才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带有奶油和酥皮的甜甜香味。

　　“我刚刚看见你们学校校车过去了，”沈牧说得云淡风轻。

　　时柯内心流泪又流血。

　　沈牧并不抬头，他一手托着蛋挞，一手捏着木柄金属小勺，正用勺子挖被层层酥皮包裹着的甜甜嫩嫩的蛋浆。

　　时柯没见过这种吃法，他瞥一眼桌上整齐摆着的蛋挞。

　　酥皮层次分明，鲜明的黄加上浅浅的褐，颜色像是秋天的银杏。中央的蛋浆上有一层薄薄的皮，那皮还带着一点焦色。

　　时柯还没吃早饭，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坚定地告诉自己，还是学习最重要了。

　　“先吃早饭吧，等会我送你去学校，”

　　时柯有点怀疑沈牧是不是会读心术，他礼貌婉拒沈牧的提议，心里却在想，“这个方法好，就这么办吧。”

　　“没关系的，我等会去买菜，正好顺路，”沈牧又道。

　　时柯心花怒放地坐下，柯南张着嘴巴盯着他，一脸馋相。

　　时柯拿起蛋挞便是一口。

　　于是他被烫到嘴了，淦。

　　一口蛋浆在嘴巴里，不能出也下不去，时柯觉得自己要哭了。

　　沈牧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笑意，“慢点吃，当心烫，时间来得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杯温水推到时柯面前。

　　“我昨天又想过了，你在店里兼职，我总得给你开工资，只是我对目前薪资水平不太了解，不妨你提个目标薪酬，如果可以，等你今天放学后，我们签个合同。”

　　时柯边吃边想，自己兼职的任务不过就是早起开门，没想到自己上岗第一天竟然还起迟了。

　　“不用工资，包吃住就行，”时柯鼓着腮帮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