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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最后的挽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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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便要启程了,嫁衣也终是绣好了,看着成品,觉得自己的女红终是平庸了些,有些不大满意,又拖了阿勇一道买了几斗南珠,挑些圆润的缀在衣服上,喜庆又高雅,出彩不少。
蜜里调油的两人,天天腻在一起,父亲的眼光真好,感觉小鲜肉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练剑的样子,衣袂飘飘,疾如风、徐如林,充满了水墨画般的禅意,让我沉醉。再这么下去,感觉等不到成亲那日,自己就得将他吃干抹净,色欲熏心,真是色欲熏心!
今日,突发奇想缠着小鲜肉给我画幅画像,平日里只见他画些风景、花草,意境悠远、栩栩如生,突然想知道他笔下的自己是怎样的,但他怎么都不肯,即便我现在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依旧还是不肯。“就一次,就给我画一张嘛,我牺牲牺牲,亲你一下作为交换好不好?”
就在我搂着他撒娇卖乖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重重的两声咳嗽,扭头一看,竟是白英,四目相对,我还好,他却甚是尴尬。没等我开口问,他便焦急的开口道:“筠瑾,店中盘点时发现有些账目对不上,之前的帐目有一部分是你经手的,还得你去看一眼。”
店中的账目早就已经梳理清楚了,交接时也核实了一遍,怎么还会有对不上的情况,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只怕另有原因,装作轻松的样子对阿勇笑了笑:“天这么热,你在家等着我吧,我去去就回。”
出了南府大门,白英就迫不及待的对我说了实话,赵昱诚此时就在赵宅等着我。他是个聪明人,我的这些伎俩根本瞒不过他,不过,我也从未想过要瞒他。此去凤翔,山高水长,只怕再无相会之期,终归要去做个了断。看了看背后的南府,速去速回,此事断不可让阿勇知道。
他,坐在院中的杏树下,气定神闲,杏花已落,郁郁葱葱的绿叶倔强的抵挡了阳光。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观涛苑门口,微笑着、静静地等着我靠近。
“我马上要动身南下赴任了,走之前,同你道个别”他斟了一杯酒递给我:“这杯谢谢你,那串佛珠,帮了我大忙。”
智远大师留下的佛珠,我研究了许久也未有发现,上面既没有涂什么类似隐形药水的东西,内里也没有包裹什么,只是在其中两颗佛珠上分别刻了“燕”、“云”二字,许是和燕云十六州有关?百思不得其解,东西放在我这终究用处不大,便在行事前将它送给了赵昱诚,没想到真的助了他一臂之力。
“安王年幼时性格鲁莽,彼时只是太子的皇上送了他这串佛珠,让他学会平心静气。可是安王却不喜,他当着皇上的面在佛珠上刻上了“燕云”二字,告诉皇上,外有强敌,佛法护佑不了大宋子民,长大后他会替兄长上阵杀敌,收复疆土。”他端起酒杯看了看,接着说道:“我拿着这串佛珠,告诉皇上,张大人已将安王后人斩草除根。可笑皇上看着旧物,竟怀念起了少时的兄弟情谊,仿佛当年的种种,与他无关。”
万般想不到,安王留下的是这样一段过往,只是,在皇位权势前,所有的情谊都是笑话,这棋局,没有赢家。垂下眼睛,不敢看向他:“狡兔死,走狗烹,历来皆是如此,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最终是你,保了子安周全。”
他却笑着摇了摇头,笑中尽是苦涩:“我不是保他,是在保你。张大人一直想要斩草除根,去凤翔前,他将此事交于我,只说孩子被一名少年救走,此事牵扯西军,让我务必查清楚,永绝后患。我万万没想到,那名少年,竟然是你,我料理了擅自行动的刺客,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你,你与此事也再无瓜葛。”
听着迟来的真相,心底的难过如洪水般泛滥,忍住眼中的泪,举起酒杯笑着说:“谢谢你,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这杯酒,我敬你。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生活总是要向前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余下的话终是未能说出口,你我情缘已尽,相濡以沫终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怔怔的看着我,并没有动作:“是呀,一切都结束了。西北战事纷杂,凤翔并不太平,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不可再去那水深火热之地,跟我走吧,让我护你周全。”
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眼睛有些酸涩,看东西渐渐有些重影,努力的睁了睁眼,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是他的妻,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同他一起闯,我不会抛下他一人的。”
“我知道你最是倔强,不会答应我的,只是,我错过一次,不会再放手了”看着他伸到我面前的手,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桌上。他,竟然在酒中下了药,自己终究是低估了这位赵大人!
仿佛躺在摇篮中一般,软绵绵、晃晃悠悠,很是惬意,渐渐地,好像听到了马车前行的轱辘声、马蹄声,听到了赵昱诚温和的话语声,只是这些声音很快又归为了混沌。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终是渐渐恢复了清明,心中又惊又骇,不知我晕了几日,现在到底走到了哪里,阿勇发现我不见后,定会发疯的。马车中仅我一人,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就连翻身都费力。
正在努力起身时,突然听到了奔腾的马蹄声和列阵的命令声,马车停了下来,必是阿勇来救我了。想要呼救,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活死人一般的现状,急的我汗如雨下。
慌乱中,外面终是有声音传来,“南大人,你拦本官的去路,有何贵干?”
“赵昱诚,明人不说暗话,筠瑾是不是在马车里,你快些放了她,不然,我要了你的命!”真的是阿勇,他来救我了。
“南赫,你有几个胆子敢对御史下手?南家又有几个胆子敢跟皇上作对!你今天单枪匹马,不就是怕连累了家人吗。告诉你,筠瑾是自愿随我走的,不告而别是怕双方都难堪,识相的切莫纠缠,否则,我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阴毒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他竟执迷至此,终究是我错了。
听着外界的打斗声,阿勇的对手至少有七八人,自己就是个灾星,他同我在一起,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恨我自己的大意,今日,若不能善了,我定会用命保全他的康健。
挣扎的全身大汗淋漓,终是坐了起来,两条腿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看着掉落在一边的发簪,据说痛感能让人保持清醒,死马当活马医吧,攥紧了发簪,狠狠的插进大腿中,看着血流出来,好像感到了一丝丝的疼痛,太好了,终是有效的。
拖着鲜血淋漓的双腿,踉跄着出了马车,地上躺了不少人,恶战已经结束,一眼就看到阿勇已被两名护卫擒住,单膝跪地,而赵昱诚手中的剑,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千万不要,”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跌跌撞撞的跑到阿勇身前,谁都没有料到我的出现,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抓住剑刃,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决绝的看着赵昱诚。
他想要将剑抽出,我却死死的抓住,利刃划过掌心,只是掌中的血不及他双目中的猩红。他错愕的停了下来,只一瞬,便变成了狂怒:“筠瑾,你宁可死也要护着他是不是?他有什么好可值得你这样?若他能依靠,你又何苦铤而走险,利用我去与张大人相争!你放开手,权势、富贵,我什么都有了,你随我走,以前的憧憬和承诺,都能成真!”
心,终是碎了,泪,终是决堤。我好怕,好怕身后的人会有何闪失,他就是我的全部,今日的种种皆是因我而起,为了他,我愿意放下一切:“哥,你的好,我都知道。我跟你走,你放过他,不要再错下去了,我求求你放了他吧。我保证,从今以后与他再无瓜葛,我保证,再也不见他。放过他吧。”
“赵筠瑾,你闭嘴,我不准你求他,谁都不能勉强你,今日,我南赫绝不苟且偷生!”身后传来阿勇的咆哮声,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希望他理智尚存,能够悬崖勒马。他看向我的目光布满哀伤:“五年了,我做梦都想再听你唤我一声“哥哥”,不想今日夙愿实现了,只是,你是为了他,你的心中,只有他。”
有些话终究无法再隐瞒,心中满是歉疚,心痛的感觉要将我撕裂,再也无法直视他的双眼,低下头,崩溃的喊道:“哥,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那日不是南大人,是你,用婚事换了父亲的平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相信你,是我没有等你,是我变了心爱上了别人,都怪我,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是我负了你。”心底的痛苦负累终是见了阳光,那日张淑媛的话让我有些疑惑,找到南大人旁敲侧击后才发现,所谓的真相,竟是如此。自己曾经的伤心比起他的付出,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可是父亲终究还是去了,我们再也无法回头。曾想将这一切都彻底埋葬,桥归桥路归路,可终是我的狠心,逼得他行差踏错。
他手中的剑应声而落,双目紧闭,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你,筠瑾,为你为义父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我知道,你肯嫁给他就绝不会再回头,只是没想到,你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依旧坚决。沧海桑田,我们回不去了,只是我不甘心,总是要争取一把。你没有错,错的那个,是我。”
他终是放手成全了我,“怀瑾握瑜、昱昱五彩”,这句话,我们都辜负了。春日暖阳般的书生少年,终是被生活磨炼成了隐忍决绝的达官贵人,而我,天真烂漫的怀春少女,终是被世事磨砺成雷厉风行满腹算计的药铺掌柜。曾经的倾慕、隐忍的报复、无私的付出终是在这一刻全部落下帷幕。
泪眼模糊中,他已远去,亲手斩断了情丝,埋葬了年少时最动人的甜美。自己能给他的,只有虚无缥缈的祝福,愿君平安喜乐,岁岁无忧,愿君莫忘少年志,一展宏图,为民请命谋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