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魂》海*馆

25、梦中人

　　空气瞬间凝结。萧泽曦眸光一闪，「你说吧。」
　　我说，「这迷宫所有攻势，从来都只有用幻术。」我看了魏若染一眼：「我也好，她也好，我们受到的攻击都是幻觉。」
　　「何家拿手，并不稀奇。」
　　我点点头，「这就对了。暂且说她看起来状况不错，不过是你说不能光看表面。」我试着从他的表情揣摩出他是否理解我的话。「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一般而言，幻术不是用梦境折磨人的心智吗？」
　　魏若染的表情十分释怀，感觉简直就是毕生心愿已了。
　　我脑海浮现我经历过的幻梦糢糊片段，是痛苦丶是恐惧，绝不是美满。
　　「没错，我中过。」他若有所思。
　　我更进一步说道：「你听过梦中梦吗？」我试着举出实际例子：「她陷入梦中。於梦境中再造一个梦境而成为梦中梦，於梦中梦里依旧可以察觉而强制离开，但并非清醒，而是梦回第一个梦境。」我顿了顿，希望他能理解。
　　他抬眼，说：「继续。」
　　「她的梦中梦可能是她面临的现实，而她认知是梦，而选择离开，而主梦，是她所幻想出的理想世界。」所以她陷溺，她以为自己醒了，梦中梦里不过是她的恶梦，她的空想，殊不知那才是现实，沉入幻想的美好，无法自拔。
　　「有办法清醒吗？」我判断不出他的音所蕴藏的情感。
　　然後他又低声再道了一次：有办法清醒吗？
　　「当人进入梦中梦的时候，丘脑的功能是被持续抑制，这个时候人很容易迷失，被梦境控制，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我尽量说的很委婉，但没什麽作用，我觉得还更糟。
　　夏寥冷冽声音刺在萧泽曦耳际边：「那如果她醒不来，你要陪葬吗？」他问。
　　萧泽曦眼神恍惚了一会，之後锐利。「不值得。」他笑了。是讽刺的笑容。就像他曾经把生命当成至胜棋子一样，草间人命。他不能心软，因为对他而言的利害关系不建立於此。
　　我投向不解的目光，我认识的夏寥不至於如此无情，「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她。」码表倒计时仍在持续。
　　「闭嘴。」萧泽曦抽出小刀对准魏若染的脖子。
　　我甚至没有阻止的能力，夏寥也不为所动。
　　魏若染在刀落下前夕睁开眼睛，扣住萧泽曦的手腕。
　　她用一个我再陌生不过的语气及眼神说：「你想杀我？」
　　萧泽曦舔了舔乾裂的唇，张狂地道：「怎麽？不行？」
　　这个场景丶这个对话丶调换角色，我是不是也曾经目睹过？
　　根本对我而言不重要。不需要想起来，不需要记得。
　　今天也一样，不需要知道，不需要明白。
　　没错，真的不需要了解。
　　我在原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反覆说着话灌输自我，待思绪平稳些，我开始判断现在的情况，把原本心思抛到九霄云外，遗忘丶逃避，其实我都清楚。

　　魏若染整个气氛都不对了，透着一个媚样丶跋扈。
　　像极了“何薇”。
　　我眨了眨眼，已确保我没有看走眼，“何薇”模糊的影子与魏若染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两者吻合。
　　萧泽曦作了一个大胆且不要命的行为。他把武器收起来，摊了摊手：「妳忘了。」他语气中带着对自己信任感：「妳杀不死我。」这话一出，我立刻就相信眼前附身魏若染的是“何薇”了，萧泽曦有意营造局势。
　　他不会不知道借了人类的身体，那道鬼魂不得伤害鬼三家的条例就相当於失效。
　　“何薇”一听到这句话开始发疯似地狂笑，魏若染的五官被这笑容扯的扭曲不堪。
　　她或许是笑累了，笑声在一夕间停止。她表情凝上杀气，倏快地拿起萧泽曦刚漏下的小刀往萧泽曦身上刺。
　　萧泽曦也不闪，伸手接住刀刃，没有迟疑。
　　血从缝隙中流出，沾满刀背乃至刀柄甚至对方的手，
　　“何薇”想要抽出小刀，萧泽曦没有松手，，伤口越发扩大，任由血流淌。
　　“何薇”笑着，「萧家主好大的口气。」
　　萧泽曦轻轻呵了一声，此时夏寥悄悄地站在“何薇”身後，他手一掐，直直压着她的咽喉。
　　“何薇”尝试挣扎，夏寥才又抵住她双手，强按她肩膀，迫使她单跪於地。
　　片刻，“何薇”咳了几声：「咳...咳...放丶手。」
　　夏寥垂下眼帘思考，我猜是在思索魏若染是不是取回自我意识了。他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他这才慢慢松手。
　　魏若染大口吸了一口气：「你刚存心想勒死我。」说完又怨道：「能扶我起来吗？」萧泽曦把正流血的手藏到身後，伸出另一只手。
　　「谢啦。」魏若染反手回握。她忽然瞪大眼，向後踹了夏寥一脚，把萧泽曦向右甩开。夏寥身手不凡，反应力绝佳，当然没被踢中，她转而朝我，夏寥见状推了我一把，我就去找墙壁拥抱。
　　魏若染这时又不对劲，她拾起掉在一旁的刀。
　　不，我可以断定现在她是何薇。
　　“何薇”冲向萧泽曦，把他逼到墙角，举起刀就要砍他。
　　然而最後，她犹豫了。在几乎可以终结一切他的时候，她迟疑。
　　迷茫？不安？怨恨？怀疑？无数情感在她眼里翻腾。
　　夹杂了魏若染自身的情感，也带着何薇的恨意。
　　「妳下不了手。」萧泽曦道，尽管他明白魏若染能掌控的意识少之又少，这也只是死撑。
　　何薇咬着牙，但是无论如何施力就是挪动不了刀子前进。
　　「魏若染，妳听好了。」萧泽曦的声音有点虚，可能是疼痛的关系。
　　他的目光对上燃着怨火的“何薇”，他试着在她眼眸里的怨火之中找到丝毫魏若染的气息，哪怕只有一点。
　　「夺回来属於妳的意识，这样懦弱并非妳。」
　　“何薇”抖晃着手，小刀差点因为晃动而着地。
　　我笃定她如此游移的原因是两人的意念正在抗衡。
　　「不要说了！」
　　萧泽曦完全不理会何薇：「抢回来啊！」
　　「好歹不要丢你们魏家的面子。」他句句都戳到魏若染所在乎的一切。
　　她为了家族可以不择手段，当然至死也要奉献给家族。
　　那样才配，当真正的魏家人。那样才算，完成家人赋予的期望。

　　“咚”的沉闷一声，她整个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