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鹊变》淮阳子

9、第九章

　　我本以为，此生无需再求任何人，那种无力的感觉生平当不会再有第二次，但我还是太过自傲。须知，有时并非求人便有用，常常是所得非所求，事与愿违，更甚者，倍加窘迫。
　　我虽未听从翁逸尘所言，宁肯遭受反噬，痛苦煎熬，也不愿伤及无辜、以命饲命，但当我自以为守住了底线，将所受苦痛暗比佛陀以身饲虎，心中生出凛然正气之时，翁逸尘却替我做了一切。
　　尽管我可以欺骗自己这是经由他手，我未曾亲自动手，但他们的命终是换了我的命，我心中的隐约庆幸也清楚地告诉我，我是个多么虚伪的人。我珍重他们的性命，但我更惜自己的命。
　　我明白翁逸尘带我来这里必有他的用意。
　　异常干净的村落，一声犬吠鸡鸣都没有的地方，这村里的人怕是早就被他变成了傀儡，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晓罢了。但偶尔出入的人却还是鲜活的，那其中定有那个组织的人，否则，他不会选在这里。
　　他说的对，我的确自作聪明。我自以从他那花式百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信中读出了些许人情味，以为他见我此番作态便会施以援手，自己将那组织中的人化作我的傀儡。这样一来，死的不过是该杀之人，而我的手依旧未沾纤尘，却未想，他竟会偷了我的蛊毒，更想不到他舍得向所有茶客下另一人的蛊。
　　人的身体是可能藏的下两个子蛊的。两蛊相遇，傀儡必亡。翁逸尘此番想必也折损了不少他曾经的傀儡。
　　或许是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才特地用这百人的命来讥讽我的伪善，撕碎我自欺欺人的面具。他也真的下得去手。
　　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是他恶得真实，我却妄图搏一个良善的虚名。
　　我无声地求翁逸尘为我下蛊。他不仅做了，还做得彻底，做得远超乎我要的，这，便是求人的代价。
　　凭着子母蛊的感应，我在一间木屋里见到了那个戴银铃耳饰的女人。我问什么，她便答什么，言行甚至可与往日一般无二。
　　她说她名巴依，自小便在组织中长大，巴依也不过是在苗族部落间行走的化名。传闻南疆有可以控人的蛊毒，组织便派人来寻，而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十几个，她不过是其中之一。
　　我听后默然，翁逸尘方见面便对我说出了那番话，按理他的名声应当会被放弃求医的人传出去才是。而从巴依的话来看，竟未曾有什么风声走漏。或许在他打开盖子的那一刹，毒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在了我身上，无论我是否退缩，都不会改变结局。
　　此人我必须尽早远离。
　　我已知晓制蛊之术。至于他的下毒手法，我无心再学，怕是他也不会全心教我。我应当辞别了。
　　翁逸尘对我的离开浑然不在意，摆了摆手便继续研究他的蛊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