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镧传]紫薯追妻记》楚梦清歌

3、第三章

　　第三章

　　咸阳城外黑压压跪了一群的人，男女老少莫敢抬头，子楚站立一方空洞得望着远处，飞沙黄土沙砾走石，天际与地岸交界处被炽阳照得模糊，他想或许就是这个方向，皓镧便是从这里离开了咸阳，走向了远方，从此海阔山遥，江湖不见……

　　“王上，卑职已询问过守城卫兵，并无一人见过王后离城。”白仲抱拳立在一侧，稍感不安，帝王的怒火从眼底隐隐透出，又被迷茫和无措隐去了大半，叫人捉摸不透却又不敢上前。

　　子楚一双弯眸不经意微微眯起，“未曾见过王后？又可否见过可疑之人出城？”

　　白仲当即明了，连连退去，再上前之时已带了一守门小卒，“王上，此人说清晨见过一身形佝偻的老汉出城，身材似比寻常人要瘦小些许。”

　　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爆发开来，“说！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小卒显然吓得头也不敢抬起，“王上恕罪，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你！……”

　　但见得白仲腰间佩刀被人利落抽出，子楚作势欲砍。

　　“王上息怒！”白仲当即拦下，“您即便杀了他也无济于事！眼下还是要寻得王后下落要紧！”

　　还有谁，还有谁呢？……

　　子楚手中利刀被白仲缓缓拿过，见到白仲脑海之中却忽闪过另一个女子身影。

　　再也等不了一刻，子楚翻身上马一路往城西而去，漫天的黄沙之中独剩那守门小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刚刚只差一步，他便命丧黄泉。

　　“王上？您如何来此？”

　　城西的医师馆处小春身着利落的妃红裋褐从内走出，此时看病的人不少，却都已被随行卫兵一一拦在了两侧。

　　“小春，寡人此次是来求你的，你向来与皓镧交好，望你告知寡人皓镧下落，寡人感激不尽。”

　　“皓镧？”子楚阵仗不小，被他这般劈头盖脸得问后小春更是皱起眉头，“皓镧没有来过我这儿……难不成，皓镧丢了？”

　　子楚一时无言，再次问道：“你当真没有见过？她当真没有来找过你？”

　　小春连连否认，一时也懵了头。

　　“小春，寡人恳求你，若你知晓皓镧下落，你定要告知于寡人。”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小春似是没有想到当今秦王会急切到于当街来求她一介女子，“小春以性命起誓绝没有见过王后，更不知王后下落。若王上不信大可来搜医馆，如小春有半句虚言，愿自戕在您面前以死抵罪。”

　　听得小春如是所言，子楚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好像也被人掐灭了，再次陷入漫漫无边的迷茫黑暗之中，神情落寞道：“既如此，多谢了。”

　　子楚转身欲走，小春提了步子紧跟上来，问道：“小春斗胆问一句，王后因何离宫？”

　　子楚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这是皓镧身旁最要好的姐妹，也是同她一起共患难的亲人，子楚微微启口，本想细细道出，却发现话到嘴边，无论如何却也说不出了，“寡人……寡人……”

　　“您不说，小春想必也能猜个大概，”小春掸了掸身上的药渣，只道：“王后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想来她最介怀的应是您身边的美人。”

　　子楚身形顿了一顿，微微攥了攥拳头，又听小春道：“王上，王后曾于赵八年，您不知晓之事太多……您定不知王后曾于春播种，于秋收成，然则粮食被赵人一一践踏，颗粒无收，若非王后手巧还能靠着纺织卖布为生，恐怕太子早已饿死……您还不知王后曾于夏炊食，于冬洗衣，寒来暑往，一双世家女的纤纤细手硬生生地长出冻疮，一到夜晚便痒痛得难以入眠……王上更不知的是因王后生得貌美，险被当地流氓欺辱，若非公孙将军念及与您的旧情，您以为您还可以见到活人吗？”

　　一字一句刺在子楚心头，男子抚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衣襟里头纸张细细摩挲，那是她留下的告别信笺，忍住眼底泪光拼命收回，子楚默然站立，不辩一字。

　　高大的身形恍惚间盖住了小春的身影，白仲立在一侧略敢不妙，脑海里蹦出刚才帝王在城门楼嗜杀的画面，心底猛地一惊，连连拽住小春的手臂，警声道：“小春！别再说了！”

　　“我偏要说！”小春挣开白仲的手，只指责子楚道：“皓镧并非苟且之人，更非逃避之人！如今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当的，她深知有了尊位才可不再被欺不再被辱，而眼下她甘愿放弃一切也要逃离咸阳，王上，您做了什么？”

　　周遭一瞬间皆变得寂静下来，一众侍从皆是不敢抬头，白仲更是额间冷汗直流，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身形挡在了小春前头。

　　良久，子楚缓缓而道：“……此事，确为寡人之过。”

　　“王上以为，一句‘错了’便可挽回皓镧吗？”小春一声嗤笑，转身推了白仲便大步流星踏进了医馆，“砰”地一声，不就任何情面地关上了门。

　　白仲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重新问道：“王上，若迟迟寻不到王后下落，不如先行回宫，再做打算。”

　　子楚抬了抬眼，又摸了摸胸前那封被他妥善珍藏的信笺，说道：“传寡人之令，派人一路前往赵国寻人。沿途酒肆、茶馆、村落，举凡有人烟之地不可放过一处。若有人道出王后下落，赏赐百金；若有人直接交出王后，赏赐万金；若有人知情不报，刻意藏匿……格杀勿论……”

　　“属下尊令！”

　　王宫内院之处，子楚魂不守舍悄然归来，头脑中有无数细微之处逐一闪过，昨天清晨是见过她的最后一次，而那时朝阳未出，宫中只有每日送往果蔬的之人在运作，而地方也恰巧与昨日见得她之处重合。

　　或许，昨日之事只是一个偶然，又或许，她想离宫早已筹谋……而筹谋的计划，从收买身旁侍女，运送木桶，乔装打扮，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早已在赵国用过百遍的段子！

　　子楚狠狠咬牙，思念与焦急虽有，而此时此刻却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钻出，刚踏入六英宫便怒道：“来人，将琥珀带上来。”

　　内侍见此急忙而去，而再带上之人衣衫染血，头发散乱，嘴角的血尚未擦净，此时此刻却虚弱得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显然已受了酷刑。

　　“说，王后去了哪里。”

　　琥珀伏在地上狠狠咬牙，“王上今日即便杀了婢子，婢子也不知王后下落。”

　　“你乃王后心腹，寡人不会杀你。杀了你，若王后回来，会气寡人的，”男子言语冰冷，神色飘忽，眼底愠色一再藏匿不住，说道：“将雍门宫上下除却琥珀之外的宫人逐一格杀，以惩失职之罪。”

　　“王上！”琥珀高声而呼，“婢子有王后印信在手！王后临别时特意交代，要留雍门宫上下性命！望王上饶命！”

　　子楚看见面前女子双手血污捧上一块玉璧，那是他曾经亲自交予她掌心之物……

　　“我原以为这王后印信是个多华贵的物件，原来只是块白玉璧啊。”

　　“你可别小瞧这白玉璧，有了它你便是大秦内宫之主了。”

　　女子“唔”了一声，“既如此，那我勉强收下了。”

　　“你呀……”

　　往事一幕幕如潮水涌来最终却如烟散去，“王后交代了政儿，交代了你，亦交代了雍门宫上下，可独独……”后面的话子楚再也说不下去，略带一丝哽咽，竟是一声苦笑。

　　“王后有心离宫，又怎会告知婢子？哪怕王上再问百遍，婢子依旧不知！”

　　子楚略皱眉头，心头怒火却依旧挥之不去，尤其看了那玉璧，更甚。

　　应是逐渐起了杀心，子楚正欲将琥珀处死，门外内侍却匆匆而报：“王上，吕相邦求见……”

　　子楚微微扬首，肃色道：“宣。”

　　来者踏至门内未曾行礼，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亦仰了仰头。

　　“吕相邦消息灵通，寡人的王后丢了，竟传到了你耳朵里去。”子楚不曾抬眼说道。

　　“王上寻妻心切，这一大早就差点当了众百姓砍了守城士兵，如今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吕不韦顿了顿道：“只是王上难为一个奴婢也没用，皓镧依旧不会回来。”

　　“还请吕相邦注意你的身份！王后名讳岂是你敢称呼！”

　　吕不韦不以为意，“我原以为你会好好珍惜她，如今看来，却是你伤她的心最深。既如此，那我们这次就各凭本事，若我寻得皓镧，我绝不会再将她拱手送人！”

　　男人拂袖怒去，子楚看了那狂妄背影，动了今日的第三次杀意。

　　秦宫前的司徒缺见得吕不韦出来，连忙上前，拱手道：“主人，眼下如何是好？”

　　“备快马，我要亲自回一趟赵国。”

　　马车一路滚滚而来，终于在楚国腹内一高门之处停下，皓镧曾跟随吕不韦数年，此时也装了个商人备齐了通行物什畅通无阻进到了楚国。

　　那车夫心肠热忱，下了马车也知礼，笑呵呵道：“夫人，到地方了。”

　　女子一袭淡蓝色衣裙，朴素不失大方，从马车跳下便如约给了一箱子金子于那马夫，“多谢您一路互送，这是您的酬金。”

　　车夫眨了眨眼睛，那箱金子是他日日夜夜从秦国跑入楚国的跑腿费，本是自己应得的，但真要开始拿了这些够自己下半辈子都花不完的花销，还有点不真实，“不是，我说夫人，我给人当车夫这些年，从没见过女商人，更没见过像您这么财大气粗的，其实我也用不了这么多，要不您拿回去点？”

　　皓镧笑了笑，推拒道：“若非是您一路互送，我怕也无法平安至楚，这是您应得的。”

　　那车夫掂量了两下箱中金子，点点头道：“行，那我就收下。不过夫人，我奉劝您一句，您下次再去别国还是找亲信的好。您这是遇上了我，但凡您要遇上个心术不正的，看您如此貌美又如此趁钱，难保在半路上劫财劫色了……”

　　皓镧心头一紧，却是后怕道：“多谢您的提醒，我记下了。”

　　车夫点点头，把金子送上了马车便一路而去，他要抱着这箱金子重新回到秦国置地置房，还要娶个婆娘。这从秦入楚虽说辛苦，却也值得。